第四粒沙
孩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的脸上泥巴更污糟了,哽咽着哭泣指向她们左侧,“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家就在那里。”
他指着的方向,确实有一排粗陋的茅草屋并列而造,大概一里路脚程。
夜里地面寒露渐生,透出丝丝的冷意,远远望去黑漆漆的屋中没有一盏等他归家的烛火,衬得这排草屋隐在黑暗中十分寒冷孤寂。
红衣女子道,“你既认得路,那快自己回去吧。”
孩童先是怔了一怔,闻言哭的更大声了,就地撒起泼来,“我不要,我害怕,哇,我娘说山里有好多吃小孩的妖怪,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你们送我回家。”
看他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黄黎嗔怪地瞪了一眼旁边容颜绝美的女子,对小孩心软道,“好了好了你莫要哭,刚刚都是给你开玩笑的,你别听她的,姐姐送你回去。”
她娓娓动听清亮美妙的音色,沁人心脾,惹得孩童开心不已。
黄黎一边说一边款款走上前,掏出了一张帕子给他擦脸,挨的近了竟闻到他身上有一股酸臭腐烂的味道,瞬间怀疑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摔的粪坑。
她擦脸的动作在半空僵住,皱着眉头恨不得赶快逃离。
那孩子丝毫不知她心中所想,眨巴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姐姐你人真好,声音也好听,长的也漂亮。”
她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清秀灵动的脸庞,一扫刚刚的阴霾脸色,风致楚楚地笑了起来,又娇羞又喜悦跟吃了蜜一样甜。
黄黎嘴角微微扬起,将手帕塞到孩童手里,温柔如水地对他说,“小嘴真甜讨人喜欢,快把脸擦擦,别叫你娘看见你这副样子认不出了,时间不早了姐姐带你走吧。”
孩子伸了伸手,撒娇想让她抱,她宛如患了眼疾似的向后退了两步,面上却还是春风得意的样子。
就算看到旁边人一言不发地跟过来,黄黎也露出少有的语气柔和,“你过来做什么?刚刚不是还一副铁石心肠赶人走的样子。”
红衣女子悠悠道,“顺路,我也要去那边。”
山下的薄雾淡了些,脚下的石路上面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苔,它们似乎带着侵略性的攻击目的占据吞噬了山路表面,满满一层绿苔沾了夜间寒露变得黏糊滑腻,好在不需多走,不多时草屋的轮廓逐渐清晰明朗,慢慢呈现在三人眼前。
黄黎问,“是哪一家?”
孩子伸出小手指了指,“就是那个,最中间的那一个。”
随着视野开明,黄黎很快惊奇的发现,这一排所有的门扉都敞开着,门口的扫帚竹篓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散落的茶碗瓢盆被打的稀碎,满屋一片狼藉竟像是糟了贼。
若是只有他一家遭贼也就罢了,怎么家家户户都遭贼?
不仅如此,附近空气中弥漫着极为刺鼻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不像是从哪个里屋或者厨房飘散出来的切割动物肉块的味道。
味道之浓郁,飘散在四周久久不散,二人面色凝重,各自对视一眼,有默契地快步前行,心头总觉得这有隐隐的透不出的诡异感。
黄黎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踢开碎裂的瓦片,“有人在吗?”
屋内布局简单,除去打碎的桌椅锅碗,地面上也一片狼藉,但墙面上尚且挂着一块完整剥下的鹿皮、一张普通的木弓和几块熏制的腊肉,正对着门口分外惹人注目。
看样子这家是个猎户。
墙面上应当是猎户家较为值钱的东西了,那家中便不像是被盗贼翻箱倒柜洗劫一空了,更像是遇上了杀人灭口的亡命之徒。
“别明知故问了,你看这还能像有人在的样子吗?”红衣女子大步向前,一把掀开里屋的帘子,血腥暴力的一幕顷刻映入眼帘。
里头有一张简朴普通的木床,上面躺着两个死去已然僵硬的男女,他们的背部朝上,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鲜血浸满了底下的被褥。
女人的双手无力地垂在床沿边,手背指甲盖有蜿蜒向下的干涸血迹,血落在地上,渗进泥土里,一朵一朵的晕染开。
血迹彻底干涸,死了有一会了。
“还是来晚了。”
红衣女子不慌不忙地,指尖在空中一绕,床上的男女发出骨架挪动的声音,居然兀自翻了个身。
他们身上有触目惊心的伤口,脖子处有几个足以戳穿动脉的血洞和不同形状的伤痕,嘴巴微张,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用茅草盖的的屋顶。
可怖的是二人的肚子里面空空如也,所有的大小肠子连带着肝脾内脏尽数被掏光了,徒留下里面的白色肋骨。
黄黎紧跟着她的脚步进来,只觉一阵恶寒,“不知道是哪知山妖下手这么黑,把人吃的这么干净,你快叫他们的魂出来问问。”
“不行,鬼火都打散了。”红衣女子抬手指着一处偏隅,“你看那里。”
墙角角落里,赫然躺着一具五六岁的男童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