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她爹没接话,没那心情。
都说近乡情怯,余海棠越走越想哭,太委屈。
余英男以为会先进村拜望族人,毕竟是余家村,她以为是个大族群。
却不料她爹过村不入,直接转往村东,鞭绳遥指着山坳一大片毛竹林说:就是那里。
歪歪斜斜的小道延伸进林里,里头是层层叠叠的馒头坟,只有一两座立着碑。
两人下了车,提着竹篮,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坟堆里找路走。
余海棠突然停住,呆呆地指着左前方三个土坟道,“这就是你爷爷奶奶和你娘。”
许是因为春季雨水过多,冲刷过坟土,三座土坟对比别家看来要瘦小许多。
两人跪下烧黄纸,摆上贡品,虔诚致歉祭祀。
余英男心里是害怕的,不时望一眼头顶微摇的竹叶丛。
余海棠小心拽起坟上的一簇簇杂草,一边流泪叨叨如今的近况……
夯上新土,修葺好坟形,父女两人想回村看看自家老宅。
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都在田里忙着,余海棠解释余家村只是散居的村落,没有祠堂,余家也没什么近亲在。
故居是一排三间屋的布满青苔的青砖房,屋顶的茅草几年未换早已稀秃枯黄,门口杂草丛生。
两人没进屋,在外面转了转。
余英男怀疑自己眼花,她好像隔着门缝看到里头有双眼睛,再看又没了。
吓得她催她爹赶紧回去。
待两人回到镇上,刘氏正在门口道边用木叉子翻晒稻草。
她擦把汗,憨憨笑道,“家里床铺不够使,晒些稻草铺再开两张床。”
她越是淳朴好客,余家父女心里越堵得慌。
晚饭刚端上手,周边街坊邻居都来看望余海棠,一番客套叙旧后,转入正题:还钱。
余海棠不赖账,请每家把他的欠债都报下数,自己先统计下,明日再结算。
王婆夹在这些人中间,一见余英男就心痛:到手又没了的四两银。
心里又酸又恨。
余英男有所感应,抬首望去,见是老熟人在歪眉咬牙,就知她的恶意,咧嘴嘲笑。
王婆此时可不怕她,对阵比赛冷笑,恨不得把上次的怨气结成箭射过去。
因有了余海棠的承诺,加上夜深,陈四一家打瞌睡要休息,众邻纷纷告辞。
晚上余英男是带着三春四春,睡在她以前的床上,两孩子睡在床尾很快就扯起了小呼噜。
陈四夫妻拆了门板和大春二春睡在堂屋的地上,余海棠睡原先的床。
次日,吃完早饭,陈四扛起锄头要去地里干活,刘氏让孩子去买肉。
二春提着空篮子回来,大声说:赖头屠夫不肯赊账。
余英男听见不好装傻,领着被骂哭的二春一同再去。
余海棠请陈四和刘氏过来坐下,商量他们搬回去的事。
陈四不想搬,反问表妹婿是否暂时不回来住,因昨日听他说在县城有租房。
刘氏也道:不如让她一家大小先住着,有人气养着房子也不易破败。
余海棠急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房子是他爹娘一辈子积蓄买下的,陈四一家这样住着不妥。
陈四就提到三两三的债务。
余海棠说即刻就能还,可陈四还是不想搬。
刘氏又痛哭起来,说家计艰难,还望妹婿能看在白氏面上帮衬帮衬亲戚。
余海棠一张嘴说不过人两口子,败阵出去,找女儿救援。
正巧父女打了个照面,两人一番商议,又回到屋里。
余英男道:“听我爹说当年买房子花了五十两,既然咱们都近亲,房子也旧了,就算三十五两。”
陈四夫妻对望一眼,惊讶怎么就算起房价来了。
余英男接着道:“扣去借债三两三,表舅就给个整,三十两吧,多余的钱给四个妹妹买吃穿,也算我爹的心意了。”
陈四和刘氏说要私下商议商议。
余英男也不指望他们能商议出什么结果,就坐在那里等着。
片刻后,陈四进来,道:三十两也可,不过家中无余钱,要分几次给。
余英男故作不解,“那分几次给呢?”
“每年年关还一两,若是收成好的那年多还几两也成。”
余海棠本就不同意卖房,加上一年还一两,等于白送房子,他能否再活三十年还两说呢。
双方争执不下,余英男又道:余家欠邻居的债务加一起十三两三,就转债给陈四还,剩下的十七两七钱分三年还清。
陈四不肯,他心里清楚要是接下转债,邻居们定会今年就逼他还清。
刘氏也不说话,只是捂着脸哭。
左不行,右也不行,余英男拉着她爹出门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