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秘密基地（三）

姜时七跟着朝棠走向三层排楼，还未走到，已经听到朗朗读书声，大多是更小的幼童，见有人进来，纷纷从书本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姜时七，朝棠并未对她的身份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瞥过去一眼，小孩们立刻懂事地缩回脑袋。

姜时七有一种来到幼儿园的感觉，然而当她走上楼梯，想起将要见到的那个人，心里莫名有些复杂。

这张脸刚把一柄剑刺进她的心口。

“景哥。”朝棠将她带到顶楼的房间，轻轻唤了一声。

游虹影正半坐在床上，是她见过最为消瘦的样子，阳光下的侧脸苍白得有些透明，他听到声响，抬头一望。

“有客人来了？”他说。

姜时七心下一颤，这是没有认出她吗？

——不、不是。

她分明看到，那双曾经流光溢彩的紫色眼眸变成了灰白色，视线近乎失焦地在她身后徘徊摸索。

“这位客人也是人族卜师，她今日到访，称自己也是精通星辰命道的算才，还算出了你的所在。”徐子木说。

“是吗？你们卜师还真厉害，不过可别把我的位置往外说。”游虹影带些笑意说，“如今外头战火连天，父王正到处派人抓我呢。”

战火连天……

现在这个时间线，人魔两族已经开战了？

“游虹影。”姜时七开口道：“我是来帮你的。”

“你竟然知道我这个名字。”游虹影灰白的眼珠动了动，“也是算出来的么？”

看到他这样子，姜时七按捺不住心中的难受，“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带我来这里，你食言了。”

游虹影眨了眨眼，呼吸逐渐急促，“你是……小木偶？”

小木偶……

姜时七眼眶发酸，“现在我可厉害了，不是什么小木偶，你看，他们都看得见我了。”

可你却看不到我了。

游虹影有些仓促地掀开被子，却是一踉跄，竟是连起身都艰难万分，徐子木赶忙扶起他，“景哥，不要逞强，你这身体受不了，不过，原来你们真的认识，这倒是天大的好消息。”

姜时七看向徐子木，“他到底怎么了？”

徐子木长叹一口气，“景哥被他亲生父亲种下天人五衰咒，将逐渐失去五感，如果不及时解开，就会全身衰竭，最后渴血而死。”

“天人五衰咒？”姜时七觉得不可理喻，“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为了逼我回去。”游虹影说，“我带走元囊，被大祭司视为叛徒，这是父王给我最后的机会。如果我主动回去，就解开此咒，如果不回去……他们也大可以换个太子。”

“……”

姜时七心绪起伏。

从前道玄说，游虹影的天魂被献祭给灾兽，是得了星辰命道的舍命相救，才得以保住性命，却并没有提到什么天人五衰咒。

如果真相并非如此，游虹影又为何会性格大变？

“你们知道要如何解咒吗？”姜时七问。

“哎，要是我知道，就不会请你来了。”徐子木摇了摇头。

姜时七走到游虹影身边，见他披着发，似乎有些紧张地抬起颤动的眼帘，和他不再明亮的眼睛对视良久。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游虹影苦笑道。

“不。”姜时七说，“你最好看了。”

不管游虹影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记得那日策马扬鞭的少年将军。

她坐到床边，抓着他有些退缩的手，“是我的错，我，我没有一直陪着你，我错过了太多。”

虽然她很努力地想要从未来的他手中取一滴血，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的手有些凉意，虎口处是长年练剑积累的茧子，粗糙而深刻。

“你没错。”游虹影说，“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

他有些艰难地直起身，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木质人偶，人偶雕工细腻，是一个面色红润，眼睛明亮的圆脸少女。

“小木偶。”游虹影举起它，就像举起一个小小的姜时七，他将它放在姜时七眼前，摇了摇，脸上笑意愈发生动，“你走后，我很想你，就做了这个，不过现在你来了。”

“嗯，我来了。”姜时七接过木偶，细细端详。

游虹影的视线久久徘徊在她脸上，明知道什么也无法看到，却无法移开，他回握她的手，慢慢在她手心摩挲着。

“你似乎……长高了。”游虹影有些好奇地问，

“我何止是长高了，我换了副皮囊，嗯，应该说现在的我才是原本的我。”姜时七琢磨着说，她稍微凑地近了点，“如果你看到我，可能都认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游虹影低笑一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第一个认出你。”

“真的假的？”姜时七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