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暮云
青衫走了过去。
离那人还有一步距离时,净渝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空中抓了两把,随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阿渝,你是来送我的?”
那人见状不由苦笑,他将厚重的外罩脱下,想给净渝披上,却被她侧身躲闪开。
“一眨眼的工夫,熬熬就过去了。”
他重穿回了那件外罩,笑着揉揉她的头。
净渝快速眨了两下,眼眶通红,蓄了泪光。
“阿渝,等我给你带凡间的话本子”
“阿渝……”
“阿……”
“熬不下去”
净渝打断了他的话,泪水仍在眶里打转,她忽然涩了声,话语间有了几分颤音,“那种日子我不想熬下去了。”
那人沉寂下来,手却还伸着。
“我真的很想与你长生不老。”她陡然笑了起来,泪水沿着鼻尖滑落雪中,“可是不能。”
也不敢。
“你说得对,我是守护六界的神明”净渝轻声说道,“我该为六界除恶,你是我求来的情劫,是劫总该度尽。”
“那你问我神明为何要抗拒苍生,惧怕风雪,我现在不能与你说,若是……若是你能归来,我就和你讲其中的缘由。”
她很平静,只是心如刀割,太过疼了。
那人终于收回了手,背过身:“好。”
“你会功成名就,名垂青史。”
净渝也背过了身。
而我会身败名裂,尸骨无存。
她的脚早没知觉了,体力渐渐不支。
净渝沿着方才走过的路往回走着,只是她的头传来阵痛。
她勉强走了两步,看到满眼的雪,倏地变成了血。
净渝恍惚中,两眼一昏黑,就此倒在了雪地里。
青冢点点,白雪忽映红梅,不见旧人。
……
“主人?”山栀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净渝一身雪白里衣,呆滞地望着青砖。
脸上似乎还存留泪痕,若是山栀没看错的话。
“山栀。”净渝缓了足有一刻钟,迟疑不决地开口,“我梦见了一位故人。”
山栀从屏风处拿下衣裳,在净渝看不到的地方叹了口气。
“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净渝垂眸,露出些许脆弱,“千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都差点忘记如何与九重,故人决裂。”
“故人不记得便不记得罢。”山栀将一件松青色外袍搭在净渝肩上。
山栀只当净渝忆起了九重的某个真君,宽慰道:“有缘自会相见。鹤霁君已来,琥珀珠我已让少君前去引出,主人,一切都在按您的意愿进行。”
“要不了多久,魔君伏诛,您重归九重,把舒意主人的死因查清,再与故人一一告别,这样不好吗?”
净渝攥紧了外袍,犹如她在梦中那般。
她深深闭上眼,似在回味。
“山栀,鹤霁在何处?”慵懒冰冷的话语响起,不复方才流露的真情。
“是该动起来了。”
山栀明白净渝听进了她劝慰的话,她肉眼可见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清风微拂,吹动一湖涟漪。
“君上,狐族小少君进了书室。”萧云归执棋的手一顿,随后放下。
“日后不要盯得太紧。如今她可是不归客护在心尖上的人,可别不小心惹恼了不归客。”
“是。”
萧云归稍抬手,站立在他身后的白衣乍然消失。
“我不信你命由道定,”萧云归眉眼舒展开,只是心想,便弯了眼眸,语气轻柔,说得却是这般的话,“你在我将死之时救了我,作为回报,我要帮你摆脱这种悲哀的命运。”
满湖荷色,不经间就折了绿。
净渝隔着廊,远眺着亭内那道熟悉的背影。
似有若无的竹香,风雪之中的青衫。
净渝木然地盯着荷出神。
“女君?”萧云归理了衣领,掩袖清咳了几声,隔空朝净渝行长揖,“小辈见过女君。”
净渝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
她半垂眸,只见亭中莲青色的衣袍。
“小辈等候女君多时了,还请女君移步吃茶探讨琐事。”亭中人笑容殷殷,如明月清风,落在净渝眼中却是梦境模糊不清的片断话语。她胡乱应和了几句,绕过游廊,折了支荷。
净渝满眼都是障景,虚幻的回忆无声无息包裹住了她。
她走得慢,似回到了风雪交加的日子。
“阿渝……”青衫晃动,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朝净渝伸出。
她将手放了上去。
“女君?”净渝乍一回神,就听见一道略显吃惊的声音,她抬头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