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是坏人
沈清韵回来的时候,姜氏正在和方姑说话。
说的大概正着迷,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沈清韵正竖起耳朵,打算偷听几句,就听见了什么死不死的。
沈清韵胆子大,直接开口就问:“是谁死了吗?”
姜氏眼皮子一跳,这才发现沈清韵的身影。
姜氏推搡着沈清韵,把她往外赶。
“去去去,小孩子一边玩儿去,什么死不死?啊呸呸呸,好了好了,快去自个儿玩儿去。”
沈清韵悄悄看了一眼方姑,方姑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沈清韵耸了耸肩,走出了内室,也不敢偷听。
“怎么好好的就这么想不开呢?她才多大啊?正好的年华……”
方姑给姜氏递了一盏茶。
“早前的几位神女都是跳了祭祀台的,这位也是,唉,也不晓得姬家是造了什么孽。”
“你那日说,韵韵见着姬家人了?”
方姑宽慰姜氏,“不是什么大事。前两日那姬家小姑娘还来了咱们府上呢,不过您放心,她来的不巧,被世子的人打发走了。”
姜氏手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
“估摸着也是晟钰知道些什么。这样也好,有他照看着韵韵我也放心。”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跟姬氏沾上,你近日叫人多盯着韵韵一些。”
“夫人您尽管放心就是了。”
“呜呜呜,阿爹,阿爹,我不要做神女,呜呜呜,阿爹,我不要做神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姬雪哭的哽咽,眼泪都哭花了脸,跪倒在门后,小手不停的用力拍打着门板。
手都拍红了,外面也无人应声。
其实,她还不太明白什么是神女,不太明白神女的使命。
她只知道,她不喜欢现在所学的东西。
一颦一笑,皆要把握好,一举一动,皆是规矩。
最重要的是,姑姑临死前对她说的话。
身着红色纱裙的女子,坐在铜镜前,摆弄着额饰,无喜无悲。鲜艳的衣裙衬着她脸色更显苍白。
红衣女子向一旁的小姑娘招了招手,把她搂紧怀中,摸着她的发髻,用脸颊贴着她的额头,看不出神色。
“我的小阿雪啊,听姑姑的话,以后别做神女啊。”
神女一族流传下来的祭祀舞和询路曲,她从不教她。
有关于神女的一切,她对姬雪从来只字不提。
那个曾经一舞惊天下的神明之女,最终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在了双十年华。
耳边,是姬氏族长怒其不争的喊话。
“你就在里面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思!什么时候知道悔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姬氏族长,姬雪父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气急败坏。
反思?反思什么呢?悔改?又该怎么悔改?
小小的姬雪,躲在祠堂的角落里,冻的手脚冰凉,饿得头昏眼花,时不时打着哭嗝。就这样,一天一夜她也没能想个明白。
不常进来的祠堂里,阴暗又冷清。大约是这里每日供奉着瓜果,姬雪甚至听到了老鼠叽叽叫的声音。
一束月光从高高的窗口处照了进来,照到了一块块牌位上,显得更是诡异。她害怕地搂紧了自己。
她不明白曾经疼爱她的阿爹,为什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他再也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再也不会跟她玩闹,不会再用胡茬渣她的脸,不会再抱着她举高高,不会再特意跑到十里路以外的地方去买她喜欢吃的小吃……
他会用鞭子抽她,用戒尺敲她,用棍子甩她……
讨厌阿爹,讨厌阿娘,讨厌,神女……她昏昏沉沉的念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祠堂的门锁哗啦啦的响了起来,门被打开。
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就那样,一步惦着一步,似摇似晃地走了出来。
眼前一片模糊,突然刺眼的光,令她直接闭上眼睛,就那样摸索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跟教习甩脸色,再也不会跟母亲哭诉腿疼,脚麻,再也不会反抗父亲的话。
她开始麻木地接受,神女的传承。
她跳着过时的祭祀舞,学着过时的神女独传的祭祀占卜,唱着他们听不懂的曲调。
那天晚上,路过花园,她把袖口中半个半个的贡果,扔进了角落。
带着缺口的贡果,一个个跌落在土壤上,似不倒翁一样不稳定的摇摇晃晃,最终,寻找到一个稳定点,稳住。
偷吃贡果,在任何大家族中,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也许姬雪以前在意,可是以后她不会在意了。
毕竟,也没有人在意她躲在祠堂里饿得头昏眼花,没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