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恰如瑶台月下逢
得面前这个容颜清秀的少妇这般惹人厌,真恨不得一刀削了她的舌,让她一辈子都再不能如此聒噪。
这念头让我一惊,我握紧了拳头用指甲掐着掌心,深深吸了几口气,祝笑言也好,顾熙言都罢,都要良善为本,残虐的只有无影一个,这才让那股暴戾的情绪消散了去。
“姑娘不认识马司簿吧?”我只小小地瞄了风哥一眼,那少妇眼睛却很尖,立刻换了路数对我赞道,“马司簿年轻有为,不知道迷倒咱们芜州多少闺女呢。要我说,可都不及姑娘模样俊俏……”
风哥已经提了鲜鱼往前走了,我也总算解脱般松了口气,将那少妇簪在我发上的钗胡乱拔了出来,往她摊上一丢,冷着脸离了古街去。
跟着风哥从古街集市穿过去,在弯弯曲曲的巷陌里兜来转去半天,才见他叩响一家小院的黑色大门。我不知该停步还是该跟过去,正犹疑间,看见风哥笑着冲我招手,足尖一个点地,竟本能地用了轻身功夫。
不过面前之人既是风哥,我又何必故作矜持呢?
一个青丝染霜面色微黄的妇人打开了大门,看见风哥高兴地笑道,“少爷今天怎么回来了?用过午饭了吗?”
风哥冲她扬了扬手中的鱼,又伸手把下意识侧身站在他身旁的我拉了过去,正面对着那妇人,言语欣喜地说,“宛姨,你看看这是谁?”
我隐约还记得小时候风哥唤自己的乳娘为“宛姨”,也见过她两三次,可那时候的宛姨明艳动人,风韵依依,便是和我娘亲、风哥的娘亲筠姨站在一处都丝毫不显得逊色,可站在我们两个面前的这个妇人,一副明日黄花的样子,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和记忆中的宛姨重叠着一起。
唯独那眉宇间透着的和善与我记忆深处的人如出一辙。
“你的事情你娘都管不了,我哪里过问的了。” 宛姨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我,对风哥说话语气宠溺,倒是与当年的宛姨没什么分别,“别管是哪家姑娘,让人家先进屋,坐下再说”。
风哥冲我眨眨眼睛,拉着我跟在宛姨身后进了院子,这院子看外面是个逼仄之处,不过进门之后却别有洞天,迎面就是一面大户人家才有的照壁,越过照壁是摆满花草的石阶,石阶下还有一方不大的小池,芜州这时节的天气比明州冷,却比西河暖些,小池中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却也已是半融。
隐隐透着春来的气息。
风哥看着我笑得满足,走到厅门口,把手里提着的鱼交到宛姨手里,见她转身要出门,才跌足轻声埋怨,“宛姨,我看你一定是认不出了吧。这是笑笑呀,是襄姨的女儿。你可别乱说话,惹我们笑笑伤心呢?”
我心下一惊,紧张地看向风哥,却见他冲我安抚地笑着,宛姨已经惊喜地回头,苍老的眼睛里盈盈泛着泪光,两尾小鱼从她手里跌落在地上,徒然地挣扎着。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宛姨捧住了脸,细细打量,她的指尖微凉,触到我面时微微有些颤抖。
宛姨看着看着,眸中便起了一层水雾,懊恼地说,“果然是的。这眉毛眼睛,跟襄姑娘真像啊,可见我真是老了,怎么就认不出来呢?”说着,就把我揽在怀里,摸着我的头发抽噎地道,“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抱过我,已经很多年,再没有人叫过我“孩子”。当年,娘和筠姨、萱姨一处品茶,我和四哥哥、风哥追逐笑闹,宛姨安静地立在一旁看着我们的图景,迅速闪现在我眼前。
那时候,我们各自有着多么安稳的家,而今,娘和萱姨姐妹香消玉殒,我苟且偷生,便是筠姨,也因风哥为我仕途奔波,独居古宅,竟是各有各的苦处,想着,我眼睛一酸,便落下泪来。
我贪恋着宛姨的怀抱,软软的,香香的,有母亲的感觉,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短短几日,向觉眼泪无用的我,于人前两度垂泪。
第一回是为死里逃生,这一次却是终得重生之感。
风哥红着眼睛,强颜欢笑地上前帮我和宛姨擦干眼泪,轻声催促宛姨道,“宛姨,笑笑还没用饭呢。”
宛姨忙用手背擦着眼角,捡起已经不怎么挣扎的鱼儿,匆匆往厨房走去。
风哥看我还在掉眼泪,上前揽着我的腰,转身一个用力,便拉我隐在前厅的廊柱之后。
他倾身,温热的唇吻上我的眼睛,吮去我睫毛上的眼泪,在我鼻翼轻蹭着,喟叹般地道,“笑笑,我们回家了,回家了……”
我原本还顾忌着宛姨,怕她看到我如此不顾名节的一幕,听风哥这般一说,十年来的酸楚委屈都涌上心头,泪水更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风哥没有丝毫不耐,一一吻过,每落下一吻便轻声哄我道,“别哭,笑笑”,这浓郁温情让我的伤怀渐渐淡了许多。
他的唇慢慢移过我的鼻翼,温热的鼻息将我的两颊灼得滚烫,我不敢睁眼看他,怕见他清亮的眸子里我娇媚羞妍的模样。终于,他的手指轻轻勾住我的下巴,双唇在我唇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