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那老头关了店门,走到我面前便要跪地行礼,“属下闫十七见过影姑娘”。他虽没见过我,令牌上独特的图像却已将我身份昭然。
我不愿在此地多耽搁,伸手阻止了他,开门见山地命令道,“给我准备一匹好马,三日的干粮,一些碎银子。”
闫十七低头应是,声音却年轻了许多,听上去也不过二三十岁的样子,绝非古稀之年的老人,他殷勤问道,“影姑娘可要歇宿一晚,明日晨起再启程?”
“不必。”我嫌恶地皱了皱眉,斩钉截铁地回绝了闫十七的殷勤讨好,并不是因为怕,而是想起我祝家满门抄斩后,成年男丁尽数暴尸荒野,别说薄棺,便是一袭烂席也没有,任由虫啮兽食。
纵是改朝换代,总要拿一些人祭刀,可离姜太后和晟光帝的凉薄心性,却也展露无遗。
闫十七看出我的厌恶,了然一笑道,“属下是看姑娘脸色不好,连夜赶路伤身。城东的景安阁是西河最好的客栈,也是咱们楼里的落脚处,姑娘不如去那里歇歇脚?”
许是身子并没大好,奔波了一下午,风沙扑面,我果然觉得有些疲累,真想找个地方歇一歇,热水沐浴一番,可一听那景安阁和秦家同在城东,却十分不愿冒那个风险,脸色一沉道,“哪那么多废话?”
闫十七脖子极快地一缩,像是怕我打他,这动作配上那张“老脸”很是有些滑稽,饶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我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明明朝楚楼的人一个比一个怪异,又多是手里握着人命的主,可我见着他们就是觉得安心。
夕迟门名声清贵,徒弟们的家世也一个比一个显赫,我一介孤女,从来都难以真正融入其中,十年同窗,交好地也不过寥寥几人,如今也都四散飘零地差不多了。而自从五年前我追随着秦青加入了朝楚楼,就好像一个居无定所的人终于有了遮风避雨的港湾。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境况多么凶险,都不是孤立无援的,就好像一直在悬崖峭壁旁行走,便是不小心失足滑落,也深信一定会有人伸手拉住自己。
当然,就名声而言,朝楚楼是污秽不堪的,可谓朝野难容人神共愤。可朝楚楼这么多年在一片咒骂声中,却始终蓬勃存在着,便可知一定有人需要朝楚楼的存在,而这个人,无论在朝在野,都十分了不得。
闫十七见我笑了,放松了许多,说起话来都带着一股活力,“影姑娘您稍后”,说着快步掀开内室的布帘,不一时拿着一个绣着朝楚楼图腾的蓝色钱袋走出来,“影姑娘,这是五十两碎银子,您带着用,也不知道够不够。”
我从那个钱袋中取了四五块碎银,放在手心掂了掂,觉出大约有十两,便把剩下的交还给他,摘下左手尾指上充作令牌同时也充作印鉴的铁戒,“这些足够了。你记账吧。”
朝楚楼几乎在锦朝境内所有大一点的州郡城池都有落脚点。平时楼中的人出行,可以随意选择住宿用饭的客栈酒楼,接到秘密任务的时候则必须在落脚点歇宿,若有自己不方便准备的东西,也会让落脚点的人接手,只是需要领队之人在接应人的账本上盖上印鉴,朝楚楼的账房先生每年都会游历各大州郡,给落脚点结算账目。
闫十七将钱袋重新塞回我手中,诚恳道,“影姑娘能来属下这小店,就是抬举属下了,这些许银子就当属下孝敬姑娘的,不值一提。况且,属下这店蒙秦楼主照应,也是衣食无忧,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途。”
朝楚楼的楼主从不露面,只和秦青单独联络,连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楼主姓甚名谁,又是什么模样。
秦青虽然仅为副楼主,在属下心目中却只知秦楼主,若说他能对闫十七有什么照应,恐怕就是为楼中死去的弟兄入殓时用他的寿材。朝楚楼从来不会让兄弟们暴尸荒野,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就觉得朝楚楼比晟光帝尊贵许多,便是为之丧命,也是此生无憾。
我不惯与人推脱,也便接了银子,对闫十七道,“我在路口的成衣铺等你,你快去快回,别耽误我出城。”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马匹和干粮,半个时辰内,一定给姑娘送到成衣铺旁边的酒肆后巷。”闫十七说着,走在我前面给我开门,双脚故意在地上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开门的时候也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四下看看无人,才回头冲我点点头,口中还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请节哀。”
说完,便把店门紧闭。虽然四下无人,我还是装作一副悲戚的模样,快步离开了闫十七的店子。在成衣铺里我消磨了半个时辰的光景,用闫十七给我的碎银为风哥置办了一身藏青色的夹衣,正合适这个节气穿。
绕到酒肆后面的巷子时,果然见拴马桩上并排拴着两匹骏马,一个是枣红色的,一个通体雪白,和弋准的那匹白马很是相像,每匹马背上都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
我先是目不斜视地牵了那匹枣红马,走了两步又停了步子回头去看那匹白马,反而觉得那白马更精神些。我从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明知自己开始为什么没有去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