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似锦

林婧到的时候，系主任已经将菜点好了，又点了那道难吃的红烧鲤鱼。林婧知道那是一番好意，因为系主任知道林婧很喜欢吃红烧鲤鱼，但林婧没对系主任说的是，这家店的红烧鲤鱼很难吃。

“林老师，快过来坐。”

系主任很热情地迎林婧过去坐，但林婧听出了他语气中隐隐的低落。

“主任。”

林婧没急着从包里拿出来辞职书，只是先微笑着在系主任身边坐下了。

“先吃饭。”

气氛有些尴尬，系主任举起筷子，示意林婧夹菜，林婧点点头，夹了一口红烧鲤鱼吃进嘴里，发现还是那么难吃，勉强咽了下去，决定还是别勉强了。

“主任。”

“林老师。”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竟又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下两个人都笑了，气氛也没有刚刚那么尴尬了。

“主任，你先说吧。”

主任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道：“林老师，我是相信你的为人的，但昨天的情况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林婧知道主任并不是见风使舵的人，昨天的场面，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的。”

见林婧神色如常，没有抱怨自己的意思，主任松了一口气，觉得果然没有看错面前这个年轻人。

“林老师，现在情况学校大概也都知道了，如果你依旧想要回来上课的话，我会尽力为你争取的。”

听完主任的话，林婧沉默了一下，主任以为林婧是在思考，但林婧只是不想拒绝那么快，让主任尴尬而已。

“主任，我昨天回去也想了很久，我觉得我现在并不适合再在H大任职了。”

说完，林婧终于从包里拿出了那份辞职报告，放在了桌子上。

林婧的回答也在主任的意料之中，他叹了一口气，想了很久，然后说道：“林老师，你的才华我是知道的，说实话，你能在H大待这么久，已经很让我满意了。”

主任突然的推心置腹让林婧有些无措，主任对她关照有加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但事实上，主任对每一个系里的每一个老师都很关照，所以林婧也很少会去思考这些事情。

“林老师，说来有些好笑，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不是个简单的人。”

可能意识到分别在及，主任便也就不在藏着掖着，想说点心里话。

“后来我托A大的朋友了解了你的一些过往的经历，读了你大学的那篇小说还有你的一些论文之后，我更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听见主任这样说，林婧觉得有几丝愧疚，她辜负了主任的期待，但于此同时，主任也错误地估计了她的实力。

“虽然你在H大这几年表现平平，现在又要离开H大了……”林婧以为接下来的话是主任的抱怨，但主任却话锋一转，“但我仍然秉持着我之前的看法。”

林婧有些震惊地望向主任，但主任却了然地笑了：“我的直觉是不会错的，林老师，我知道你辞职这个决定肯定不是昨天才有的，你也许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规划，你的人生不应该囿于大学老师这个职业之中。”

“主任，我……”

林婧想说自己根本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优秀，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老师，你不用解释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主任要这样坚持，林婧也没有办法。很多人对她表达过这样的期待，吴瑛教授曾说过林婧会成为A大教授、孙教授则觉得她会成为一个历史小说家，很多人都坚定地认为林婧是个天才，除了她自己，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无知，有多无能。

也许她曾经成为过天才，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了，她失去了天才的能力。

林婧沉默了，就像过往无数次面临别人的期待一样。

“林老师，我就不再多说下去了，只有一句话，祝你前途似锦。”

主任举起了身旁的茶杯，微笑着对林婧说道，林婧举杯和他的杯子相碰，清脆的碰杯声，唤醒了还有些恍惚的林婧。

“谢谢。”

林婧声音暗哑地说道。

晚上回到徐琳家的林婧还有些恍惚，她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是一名大学老师了，这种认知让林婧感到有些心慌，她没有职业了。

林婧意识到自己以一种极其简单和平静的方式和从前的人生告了别。

晚上徐琳有个饭局，差不多凌晨一点多了才回来，林婧已经睡了，但徐琳悄悄地溜进了林婧的房间，叫醒了林婧。

林婧睡得正香，被摇醒了之后有点生气，但见是徐琳，她也没发脾气，只是有些闷闷地问道：“干嘛？”

听见林婧有些抱怨的语气，徐琳笑了。林婧闻到了徐琳身上的酒气，觉得是这个酒鬼故意折腾她，便将被拉过头顶，不再理徐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