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阔
李歭函沉默了一瞬,自嘲地笑了:“本王?说来讽刺,若是当年李彰事败,如今你我的处境,可是要换一换?”
李知竢面上神色平静,回视李歭函:“你不是先太子,我也不是父皇。今夜你复辟不了玄武门之变,我也不会留你性命。”
李歭函正色,极深邃的一双眼眯起来,缓缓道:“我既走到今日这一步,要么胜,要么亡,岂能再求你怜悯苟活?殿下当真有这般把握,今夜必定大获全胜?”
此时士气正盛,李知竢擅人心,李歭函知再继续,士气定然受损,继而决绝而凄厉地,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若干将士,扬起手中的剑厉声道:“将士们,今夜我们聚集在此,为了你我的荣光,为了洗刷我皇父当年的屈辱,为了江山万年,不死不休!”
今日决意与李歭函一起造反的叛军,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既笃定了决心,便是义无反顾,几路人马突袭长安各个安防处,安知不能搏出一个前程?
城门已开,数千将士奋勇而出,两方人马搏杀在一起,下方弓箭手亦朝着李知竢与裴致而来,有着盾牌遮挡,倒也未曾有伤亡。
喊杀声响震天际,李知竢回首望了望裴致,只一颔首,得到裴致坚定支持的目光,便下了城墙,一马当先,直奔李歭函。一把锋利的长剑遇敌杀敌,可敌方弓箭手只瞄准了李知竢一人,自上而下看去,李知竢似乎成了箭矢中心,一旁的护卫一面杀敌,一面为李知竢抵挡流矢,裴致紧紧攥着手心,几次箭擦过李知竢的身体,几乎快要伤到了他,李歭函境况未比李知竢好上多少,直到两人的剑在空中撞击在一起。
年岁相仿,身量也相仿,甚至模样还有几分相像,这自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裴致没有小觑李歭函,从一个不得势的郡王到现在,连同几个世家大族,甚至能聚集兵权,搅动着朝堂这一谭沉水,不知在暗里如何辗转筹谋。一旁守卫她的金吾卫又挡了一箭,裴致忙道:“将军小心!”
握紧手中的剑柄,裴致看着李歭函朝着李知竢心口便是一剑,不由得惊呼一声,李知竢回身,堪堪躲避过了这一要害,手腕一转,朝着李歭函的腰腹刺去,李歭函反手用剑一挡,两人几个回合交战下来,竟分不出胜负。
李知竢没讲什么束手就擒的谈判话,当真要与李歭函分出个胜负来。李知竢是心机深沉,胸有谋略之人,剑法中带着一些君子气,与李歭函的打法不同,他不取李歭函要害,而李歭函招招直逼李知竢喉口与心口。
第十三式李知竢转攻李歭函肩头,一剑劈下,李歭函一躲,不想李知竢只是虚晃一招,当即将李歭函左臂划出一道极深的血口,李歭函一个踉跄,咬咬牙,大喝一声,朝着李知竢砍来。到底叛军无法与李歭函万般契合,金吾卫已经射杀了两名首领,集中精力开始应对弓箭手。
自含元殿上忽然射下一只箭,裴致看得清楚,大喊一声,“愉安,看箭!”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李知竢听见,抬首便看见自空中射来一只长箭,直直朝向自己,虽反应敏捷,但肩膀还是中了一箭。那箭的冲力极大,李知竢向后退了两步,身旁的将军惊呼:“殿下!”
李知竢反手斩断箭,只留一个箭头在肩头,额头霎时出现一层薄汗,不知何时含元殿竟被叛军占领,二十几个弓箭手排成一排,交错着朝着李知竢与裴致的方向分别射来。
“这样不行。”裴致当即向前两步,保护着她的将士忙道:“娘娘,卑职奉命护娘娘周全,娘娘快向后。我方人马众多,不过片刻便可以将含元殿的弓箭手尽数诛杀。”
但是对方的弓箭手哪里是为了不被歼灭?分明是为李歭函争取一时片刻的机会,只要一次射中李知竢的要害,或者再来上那么一箭,李知竢的体力一定会不支。
裴致的目光紧紧锁着含元殿的弓箭手,“自东向西,第三个,第七个,第八个,这三人是朝着殿下去的,先射杀他们。”
已经有弓箭手按照裴致的命令,而裴致也拿过一旁的弓箭,朝着对面那三个集中攻击李知竢的弓箭手,两指被紧绷的弦割破了手指,裴致紧紧盯着,忽而放箭,擦过第七个弓箭手的手臂。
军中弓箭手自然比她强上百倍,片刻间已经射杀那三人,这边李知竢已经对着李歭函招招狠决,李知竢肩头血迹鲜红,好在无毒。两人拼死相搏,鲜血淋漓,李知竢寻机,当即朝着李歭函腹中一剑。
这一剑不留余地,李歭函单膝跪地,借着剑稳住身形,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束起的发已经凌乱,叛军被重重围攻,李知竢吸了口气,肩头的伤有些重,他挥手,“诛杀全部叛军,留林安郡王性命。”
李知竢自不会折辱他,李歭函仰天大笑,这一世的不甘,落寞,仇恨,终于是没有出口,正欲自刎,却从宣政门上射来一箭,正中剑心,没了利刃,已经有将士上前将他双臂反剪。
他站得笔直,李知竢没有像对待当初魏王一般,保留了他林安郡王的名头,亦没有叫他行跪礼。
局势暂时安全起来,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