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
三日后是颐华长公主的生辰,李彰原本特许长公主在含凉殿内办生辰宴,但颐华长公主不愿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大肆铺张,便还是选在沈府。李知竢与裴致自然受邀,只是李知竢如今与李彰处境严峻,裴门亦是飘摇,思来想去,便只由裴致赴会。
李知竢与裴致选的是珊瑚釉色瓷瓶,绘的是喜上眉梢的画样,这瓷瓶颜色清透好看,画样是李知竢亲手绘制,画技精湛,心意珍贵,连外头包装的锦盒,都是选的百年紫檀木。颐华长公主最是疼爱李知竢,自然欢喜,时局再艰难,于她也不必刻意佯装什么,待裴致依旧亲亲热热。
与颐华长公主在葆宜堂中一同接受祝拜,裴致始终维持着平静宽和的微笑,仿佛并不为繁杂之事困扰。贵女夫人们对这位太子妃自然是客气与尊崇,却不敢过多言语,裴珩之事尚不知圣心最终如何,更怕东宫一旦有变故,自己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在朝堂上借机对自己族门下手。
裴致心中早有预设,因此对此并不意外,宾客前来祝拜时亦是客气疏离,再不复当年前呼后拥之态。
她已许久许久不见姚溪元,深宫时日漫长,又赶在多事之秋,博陵崔氏持中庸观望的态度,对于这个在长安相识的第一位朋友,裴致远远一遥望,看见她着素色衣裙,气色红润,姚溪元穿过重重人群,与崔夫人缓缓步入堂中。
淡粉色的衣裙层层叠叠,崔夫人带着姚溪元在自己面前站定,行过礼后,姚溪元复屈膝抬手郑重福了一礼,“妾身再拜太子妃娘娘,愿娘娘福泽绵延,岁岁安康。”
因着周围目光太多,裴致便微抬起手,点点头:“崔少夫人有礼,快请起。”
见姣好的面容下是掩盖不住的幸福,裴致只道:“见崔少夫人气色甚好,本宫便放心了。”
姚溪元今天戴着裴致曾经送她的发簪,腕上也带着自己与崔倬成亲时裴致所赠的翡翠镯子。裴致眼见着便知道姚溪元的意思,心头不由得涌上了一阵暖意,知晓姚溪元关切着自己,随后收回目光,不愿因自己的境地陷姚溪元入两难。
颐华长公主疼她,见裴致衣着西子色绣木芙蓉花的宫装,清丽典雅,鬓间簪着以珍珠白玉为主的头面,鬓间散落着些许宫花,心里难免怜惜起来,间隙间侧身放软声音道:“今日雅致了些,不过依旧是姝绝长安的美人。姑母有一条蓝宝嵌白玉的项链,与你今日这身宫装最是相配。”
说着,便示意身侧的侍婢取来。
刚要推拒,见颐华长公主面色坚决,裴致笑起来道:“谢过姑母了。本来是给姑母祝寿,倒还从姑母这里讨了物件,那便也让我沾一沾寿星的福气。”
裴致本就是讨人喜爱的小娘子,颐华长公主听见她的话,便笑的合不拢嘴,将面前的点心向着裴致一侧推了推:“这满院子的人属你最尊贵,不过是哄着姑母开心罢了。这些时日不好过吧,一定要多多注意身体,万不能再清减了。”
裴致听见这话,声音也低下来:“原本这样的处境,我不该来叨扰姑母的。可若是不来,倒显得我与阿竢畏首畏尾,也叫别人议论咱们亲眷分离。”
“阿竢多有不便,但有你在,姑母心下也熨帖。”
赴宴的人陆陆续续到了,仆妇手里拿着宴宾名册,对着两个人行礼:“长公主,娘娘,唯有琢晋老王妃还未到。”
即便是维持着皇室的风度,颐华长公主的眉头忍不住还是抽动了一下,裴致对这位老王妃的印象寥寥,只在宴席上见过两回,倒也没说过几句话,按着辈分,琢晋老王妃算是李彰与颐华长公主的伯母,李知竢与裴致要唤一声皇伯婆才是。
琢晋老王妃到时,已是一刻钟后,颐华长公主正在为裴致戴好白玉项链,她容色极盛,越发显得肤若凝脂,余光中见李峙函搀扶着一位华贵老妇人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一行人,还未等人通传,裴致便听见琢晋老王妃轻哼一声,“我竟不知,李朝与裴氏是如何教养的,堂堂一朝太子妃穿的这般寒酸,莫不是叫人看了热闹,没个盛世的模样。”
颐华长公主挑了挑眉,携裴致行礼,只是还不等琢晋老王妃开口,颐华长公主已经牵着裴致起了身。李峙函对着裴致与颐华长公主行礼,便站在琢晋老王妃身侧,机警平和,仿佛真是个和善极了的倜傥郡王,诸多风波不由他起。
裴致垂着目光,暗道琢晋老王妃这厢便是冲着自己来了,心绪百转千回,才想起数月前的宫宴上李知竢曾对自己说,琢晋老王妃的侄女是李峙函的母亲,也就是先太子妃,因此待李彰这一脉人并不热络。
抬起剪水美目,裴致依旧是温柔明亮的模样,不等自己开口,颐华长公主已经抿着唇笑了,不疾不徐道:“伯母的眼力可不如当年好了。太子妃这身宫装用的料子是苏州进贡的丝缎,是取桑蚕丝之中最精制华贵的绢丝,万中选一才得一匹。芙蓉春晓,恰合春日光景,虽是净白的木芙蓉,伯母看,却是用串珠银线,这花蕊用的是宝石珠子,在日光下美丽夺目,当真好看极了。咱们太子妃生的花容月貌,便是淡妆素裹,那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