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所以……父皇和你这些日子,都在做戏是吗?”
裴致惊讶地坐在榻边,身后李知竢正在为自己擦拭湿发,她担忧的面色上第一次露出有些轻松的笑容。
李知竢将帕子搁在一旁,拿起犀角梳子,温柔细致地为她梳着如云的乌发,拨开长发,是一段雪白的颈。
他在她颈肩上落了一个轻柔怜惜的吻,“这事是阿耶发病那日,提出的法子。”
裴致转过身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歪着头看他,李知竢随着她的动作,一只手撑在榻上,一只手搭在她膝上,“那一日在紫宸殿内,阿耶提起近些日子身边似乎有人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午后用过安神茶,他睡的比往日沉了不少,而醒来时殿内虽燃着地龙,但明显比入睡前凉上许多,许是有人进殿开了窗,这才导致风寒。”
裴致皱眉,“即便不是皇帝,普通王公贵族的人都是精挑细选才放在身边的,忽然出了内应,愉安,应当不是一时半刻被人收买的。”
“长安沉浮,实力盘根错杂,会有人在宫中埋着可用的暗桩也不意外。”
明明是极凶险的事,他像是话家常一般。摸了摸裴致的膝盖,李知竢发觉有些凉,便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她膝上。
许是发觉自己的态度太过平常,李知竢耐心解释:“当年宫中布满祖父与先太子的重重亲信,阿耶还是成功安插了自己的人。大明宫与太极宫不止三万宫人,宫里有些暗线,再正常不过。”
“阿耶认为,此次改税动了许多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必然会出现不少异心之人,离间我们父子二人,利用皇权先铲除太子,再从皇帝下手,扶持他人上位,也能算作从龙之功,家族或得庇荫。若是现在纠察,必然有不少异心之人继续蛰伏,既然有人拿着玉璧和命格一事做文章,意在探寻阿耶与我的态度,不如以此为饵,肃清朝堂。那一日原本只是想将不和的风声放出去,李歭函到此,倒也歪打正着。”
她不由得打了个颤栗,“愉安,无论李歭函伪装的再好,杀父之仇终究不共戴天,他已经不是几岁小童。先太子为人暴虐无道,但我阿翁说过,他也是有几分头脑的人,朝中这些年很难说没有他的余党。如今有了雪中送炭的异心世家,看见了离间的父子,李歭函手中算是有了些筹码,之后父皇和你打算如何?”
“李歭函能在大明宫安插亲信,我自然也能在他身边放人。”李知竢微笑,“他最近在寻一些术士真人,打算千秋节时进献。届时我会执言进谏,随后要委屈你同我幽禁在东宫里了。”
裴致抬手摸摸他的脸,“你还信不过我的演技嘛?那之后呢?”
“这几日宫内宫外大体已经部署完,这些日子突厥在边境有些小摩擦,裴珩会假借战败之名回长安领罪,佯装阿耶对裴氏下手。实则裴珩回带三万人马,与金吾卫里应外合。”
“我阿兄?”听见李知竢提起裴珩,裴致没忍住笑了下,“我阿兄应当比我阿耶会做戏一些,不过他这个人平时很意气风发的,不知道让他败一场仗装的像不像。愉安,这几日让我住在家中,你是怕我担忧吗?”
李知竢面上浮了歉疚的神色,浓重地化不开:“当日匆忙,我心中还没有完善的法子,怕你忧心,本想你回家中有裴公做伴可以稍有安慰,原是我的错。”
裴致向前抱住他,“怎么会是你的错?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怕,真的怕你与父皇父子离心,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其实我还有些自责,不该质疑你们的。”
李知竢低头轻轻吻她,“这几日我很想你。原本在东宫还不觉什么,没了你才发觉这里有多空旷。”
“什么时候这般粘人了?”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着,她将手搭在他肩上,“我同阿翁说,我从没有一刻后悔过嫁给你。我很喜欢你,想每天都看见你展眉的样子。就算今天的局面真的像我设想的那般,我也是愿意与你生死与共的。”
李知竢看着她,“嗯”了一声,旋即落下一个更深的吻。
她被亲的迷迷糊糊,只看见李知竢抬手放下帏帐,烛火摇曳。
李彰秋狝归来后不久,便到了帝王寿辰千秋节,知道待会儿会有场大戏要唱,裴致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盛装的自己,深吸了口气。
文穗将披帛搭在裴致臂弯,看裴致指尖摩擦着袖口,忙问:“娘娘,可是还有哪里不妥?”
“嗯……”听见文穗的话,裴致笑着摇摇头,对身后束好金冠的李知竢道,“我们走吧。”
今年的千秋节格外布置了许多,太史局被冷着有十几年,好不容易得了李彰重用,自然在布置上着意彰显了一番当今陛下的“真龙之气”。
殿内早早来了不少官吏世族,见着李知竢与裴致进殿,齐齐跪地行礼,“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沈桓坐在两人对面不远处,眉峰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裴致曾问过此事还有谁人知晓,除了京畿卫、金吾卫的统领以及值得信任的几个口风紧的忠心重臣外,宗室里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