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出一辙

窗外皓月当空，银光皦皦。玉勾云纹灯莹煌晶灿，掺杂着渗透进来的如水月华，一室的光既明亮又柔和。

赵曦澄负手而立，双眸凝视着窗外的一罅云天。微凉的夜风踱过镂刻着流云梨花纹的窗格，拂上他的发丝，牵动一室的光。霎时，光波如水浪般起起伏伏，一切景象俱迷离摇晃其间，整个不梨居如雾里花、云中月。

他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侧目间，唯有那个坐于案边之人真真切切在眼前。只见她螓首低垂，满头青丝齐束于头顶，绾成一个简单的乌髻，衬得她花瓣般的下颌线清晰无比，呈现出一种坚毅与执着的弧度。

“长公主头疾、双钗案、水晶兰白骨案、水晶兰女尸案、疯妇人案、罗小绮与琴霜之死，我已知原委。”黎慕白头微昂，声如玉锤击寒冰，“一切，从一个人想要贪得更多开始！”

赵曦澄迎着她的视线，只见她眼底泛起一层密密的光，如长空之灼月，直令人忍不住想要长久仰望。

“是那个人？”

“确是那人无疑！”黎慕白一字一顿，“殿下既知，预备如何处置此案？”

“我——”赵曦澄沉吟半晌，“此案牵扯太大，西境才稳定下来，北夏和亲的朝莲公主也即将抵达，罗正源目前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之位，郭太师对此案正虎视眈眈，而姑姑那边——”

“难道这样就要让李奈成为替罪羊？”黎慕白有些忿激。

“李奈是凶手，既可对罗家有一个交代，也可借此案解除李奈与卫韶樱的婚事，还可让刚封侯的李家安份守己，郭太师也不会有异议。这样一来，朝局也稳定，边境也稳定。”

“还真是一箭多雕呢！”黎慕白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曦澄，“殿下果真如此想？”

赵曦澄心突地一跳。她眼底的光太过盈盛，以至于令他无法面对。

“你别管，我自有安排！”赵曦澄撇开头，顿了一下，“明日我先去宫里一趟。这几天庆阳姑姑带着卫韶樱一直住在宫里，我去看看。”

黎慕白头微仰，仍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曦澄。

“夜已深，我送你回去吧。”赵曦澄转身，率先出了不梨居。

黎慕白默然一会，终起身收拾案上之物。

两人踏着一地的斑驳月影，默默而行。

行至柠月轩门口，赵曦澄止住了脚步。黎慕白被他的影子半笼，固执地立着不动。

稠密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在幽静的夜里响彻耳畔。

良久，赵曦澄清润淡漠的声音终是响起，一如浸润此刻月华的一枝梨。

“明日，你把案子要用的资料都理一理罢。”深看她一眼后，他快步离去。

黎慕白望着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密密花枝里。他丢下的那句话，如明明暗暗的夜光，让她捉摸不定。

第二日，赵曦澄果真一大早去了宫里，黎慕白闷闷地整理案件资料，然后就是等待。

日已偏斜，赵曦澄仍未归来。她看着整理好的资料，心系宫中。

直待夜露凝聚，赵曦澄才抵府。

她跑到不梨居，赵曦澄就丢给她几个油纸包。心里一暖，今日她确实无心思吃东西，只在午时与锦允他们随便吃了点，连晚餐也未去用。

把吃食拿出摆好后，她见那些糕点不似往日，其中有一碟玫瑰酱饼，色泽鲜润，气味芬芳，遂夹起一块放入嘴里。

“这是宫里赏赐的，你就这样直接吃？”赵曦澄凉凉道。

黎慕白含着一口玫瑰酱饼，正准备吞下去。在赵曦澄一脸严肃的注视下，她忽然想起他曾中过食物之毒一事来，忙跑到一旁又吐又漱口的。

吐完后，她忽然一愣。什么时候，她已习惯吃他带回来的食物了？

待她重回案边时，赵曦澄正夹起一块玫瑰酱饼往嘴里送去。顿时，她明白过来了。

“殿下觉得这样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她气恼地问道。

“是你自己太自以为是，枉费了女神探的称号！”赵曦澄把那碟玫瑰酱饼推到她面前，语气淡淡，“我试过了，没有毒。”

黎慕白无语，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暗道一句幼稚，腹诽着还不是你这位大爷太过于招风了！

一时，两人食毕。黎慕白收拾一番，正准备询问案子将会如何处置，赵曦澄却直接把她赶出不梨居，命她明日与他一起去大理寺。

黎慕白这才想起他自清晨至今几乎未休。在宫里的一整天，他怕也是跋前疐后、举步维艰。

思及至此，她不由抬眸朝他看去。

赵曦澄正立于一盏玉勾云纹灯旁，朦胧灯光里，他琼玉般的面上似乎笼着一层薄薄的凉雾。心猝不及防地揪了一下，她道声“明白了”，然后折身回柠月轩。

次日晨光熹微时，赵曦澄已在马车上等她。两人在车上随意吃了些东西，黎慕白因记挂着案子，吃完后又理了一遍手头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