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
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人用过早饭,驶离泰和镇。
经过三个时辰的舟车劳顿,路经荆阳城,方谨言和母亲商量后,只补给了一些物资,便绕过城门,从鸡鸣狗吠的乡村穿过,一畦畦麦地,在道路两旁绵延开去,如棋布星陈,满目葱青,远处的茶树翠茂茏郁,而天边云遮雾绕的丛山叠岭,似仙宫孤高俯鉴,蔚为大观。
发现又增补了12名护卫的紫苏,溢彩的墨眸掠过一抹深意,坐进马车,神情当即凝重了几分,两只忙碌的小手一刻没停。
用催眠术问出太后乃幕后主使,她的心便一直提着,不用说,去山庄的路上,危机四伏在所难免,遂在泰和镇又买了一些药材。跟着她的方谨言,不仅把她清单上列出的都买了,还每样多购置了五份。是以,主仆俩的马车一角,堆满的药材严重挤占了两人的活动空间,这让紫苏看了要多无语有多无语,这是把自己当长工用吗?
其实若论安全,莫过于远离这支队伍,不过她一点没往那上面想过。她是救了丁雨桐,且再一次把众人都救下,这与他们帮自己脱困相比,也算得上互不亏欠,但是吧,不说对母子三人与日俱增的好感,即使陌生人,让曾为人民公仆的她也做不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弃之不顾。
马车里不时传出砰砰的声响,是小悦在捣药,她用的木臼杵[jiù chǔ],声音不大,混在车轱辘和马蹄声中,只隐约回响着,象在敲鼓奏乐一般。
而制作药丸的紫苏,把预防瘴气、解各种她能想到的毒的药,都做了一些。
怕座位上不稳当,两人直接在铺着地毯的席垫上坐着。
离的近的护卫,对车里的动静听而不闻,相互对视一眼,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只那一双双不时前瞻后顾的黑眸,把一众人的戒备与审慎之心暴露无遗。
在前后两架马车旁来回穿梭的方谨言,时常盯着其中的雪青流苏车帘发呆,那里面有他看不见,却想离的近一点,再近一点的人。
捣东西的声音,让他仅仅有些好奇,仅此而已。再出奇的事,发生在紫苏身上,他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算得上碎聒的声音,在谨言听来,却跟仙乐一样悦耳,他黑曈里的柔泽与阳光交融,泛着谐适暖碧的星芒。
在他眼里,会医术,会巫术,甚至身手都比他厉害的慕容公子,当时请求与之同行,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那日一打斗起来,场面乱到不可收拾,原以为是普通山贼,结果几个回合下来,便发现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师承父亲,且为家里老二的他,负担小,练功经常都会躲懒,武功自及不上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大哥方谨朔。渐渐感到力不从心,直觉不妙,就看到紫苏左一脚右一拳地打趴了不少人,护卫立时压力骤减,在倒地前,纷纷挣扎着朝他身边聚拢了来。
若紫苏听到自己在这些人的心中这么神勇,她会额冒黑线---
她能轻易地得手,不是武艺比他们强,只因那帮人都中了迷药,好吧?
赶了一日的路,人困马乏,暮霭时分,一行人在一处农庄门口停下。
这是丁雨桐的陪嫁庄子,听到主人来了,四五十人都束手束脚站成一堆,等着主子训话。
除了喂马的护卫,其他人仍没放松警惕,在院子各个角落巡查布防。
紫苏等人随丁雨桐跨进堂屋。
40岁上下,皮肤黝黑,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庄头,吩咐人准备饭菜,又让人把账册取来,交给主子查账。
丁雨桐管理永康山庄十多年,在打理家事上经验老道,不到一刻钟便把几本账册翻了一遍,又跟庄头嘱咐了一些事,就有下人鱼贯而入,各个手里端着精致的碗盏,整齐有序地放到正中央一张红木八仙桌上。
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犹如头顶悬了一柄钢刀,不知何时会落下来,那份心灵上的煎熬和忧惧不是不去想,就能消除的。是以,如履薄冰的丁雨桐母子,选择不住客栈,且尽量不在荒野处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