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林不染近期在绘制一幅山河图,跟随着脑中的留存的印象描摹。
在她五岁那年,曾有位四处游历的学者,以知音的名义赠予了父亲一张山河图。
那时父亲正痴迷字画,得了那张图后把自己关在家门三日,日日观摩,甚至还准备宴请好友前来共同欣赏。
小林不染当时已经有了教习先生,她也痴迷字画,但和父亲不同,她不懂观摩,只懂填色。
用墨汁胡乱地涂满整张纸页是小林不染每日课业上最喜欢做的游戏。
“呃噢,好丑的画。”
小林不染偷偷跑进了父亲的书房,她的手臂伸开仍然不能完全展开桌面上那张,让父亲最近废寝忘食的丑画。
她把画斜斜地铺在地上,握住父亲那支粗壮的狼毫笔。
小林不染已经五岁了,她会研墨,会作画,今日她就要好好地把父亲的这幅丑画给改漂亮点!
可是,她不小心打翻了墨汁。
丑丑的画变成了黑黢黢的一张纸。
虽然小林不染的每一幅作品都是黑黢黢的一张纸,可那些都是她一笔一画画出来的呀,是漂亮的黑黢黢。
不像现在,丑丑的画只是变成了黑黢黢的丑画,依然不漂亮。
小林不染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处,包括那张黑纸。
在她看来,不好看的画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父亲是不会发现的。
林骁又跑去校场操练了,小林不染不喜欢校场,林骁每次从那里回来都会一身臭气,她小小的脑袋敢肯定,那绝不是个好地方!
小林不染决定躲在林骁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把他吓得屁滚尿流,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去那个臭臭的鬼地方。
于是她等啊等啊,等到眼皮也越来越重,她在假山后找了个地方趴着,睡醒了再吓林骁也不迟。
可惜,她睡过了头。
更可惜的是,是林骁第一个在假山后面找到她的。
小林不染见到了一脸焦急的母亲,母亲问她,是不是她把墨汁打翻毁了父亲的字画。
这时,小林不染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花园里,父亲宴请朋友的地方是一片狼藉,打翻的茶水和桌椅散落满地。
小林不染意识到,因为她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只是,一幅丑画而已,看不见便看不见了,何必为此打杂破坏呢,不至于呀。
她牵紧了母亲的手,实在想不明白。
可父亲也并没有因此责怪她,反而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分外担心地说:“不染跑哪去了?”
小林不染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冒险事迹”同林平之讲了一遍。
末了,她仍旧有些心虚:“那张丑画……”
“无妨,不染都说那是张丑画了,咱们以后就不提了。”
这件事后,林平之更换了林不染的教习先生,也是从那时候起,亲自开始教习林不染水墨丹青。
思绪逐渐抽回。
林不染低头注视着面前仍是一个框架的山河图,待到盛夏,她要把自己模仿的这幅山河图呈予林平之作为寿礼。
她收好笔墨,正欲吹灯去休息。
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窗外翻入,林不染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林骁。
“不染!”
林骁喘着气,脸上挂着笑,一瞧便是匆忙赶来。
“大公子!”银环有些气愤,“男女有别,大晚上的您怎可这样翻窗来小姐房中?”
林骁一愣,却是道:“你说的对。”
话音未落,他已经翻了出去。
片刻后,院子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不染!快开门呐!”
林不染:……
银环摇了摇头,跟着林不染去了院门口。
林骁个头高挑,林不染才到他肩头。
“兄长有何事?”
林不染眉心舒展,微仰着下巴,初晓说林骁备了两份礼物的。
见妹妹还是少时那般娇气咄人的模样,林骁弯了弯唇,他低下头,从袖间掏出了一支木簪。
不似珠宝铺子里的华贵木材,甚至有些过于普通,簪身表面一块一块的纹路,一看便知未经打磨,更像是徒手用小刀削出来的。
林不染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林骁亲自动手做的木簪。
“这簪子来自我在幽州院子里种的一株花树,”林不染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木簪,又听他继续说:“我带了一路,今日才刻完,你可得精细着点戴。”
“知道啦。”
手里的木簪跟着兄长一路奔波,有着沉甸甸的重量。
初晓今日说的不对。
兄长或许因为行程匆忙来不及准备两份木匣子,却并不是因为忘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