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同床
浴房内。
苏墨吩咐奴仆们送来几桶热水,之后便让他们退了出去。
“苏姑娘,要不……你还是回房歇着吧。我……我自己也可以洗的。”程玉姝道。苏墨毕竟不是雪叶,她实在不好意思让苏墨当真如丫鬟一样,伺候她沐浴。
苏墨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程玉姝暂时不要出声。她走到后窗跟前,将窗扇掀起一道窄缝,探头向外看去。窗外是一条狭小的甬道,由于不是内廷主路,几乎没有人来往,更不会有人在此停留。
苏墨这才放下心,她将后窗重新合上,走回浴桶旁,对程玉姝道:“程小姐,你且安心,我服侍你是因为我是顶着丫鬟的名头进来的,这场戏不管看得人信不信,咱们做戏之人,总归要做得周全些。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苏墨坦然道。
“这……”程玉姝还在犹豫,苏墨却已将热水倒进了浴桶,并取了些澡豆放在一旁。
见苏墨泰然自若地做着这些事,程玉姝感觉如果再扭捏下去,倒显得是自己骄矜了。于是,她将衣衫悉数褪下,随后便坐进了浴桶之中。
浴水氤氲,程玉姝在晚饭时喝了些酒,醉意上头。此时她周身被热水包围,心神逐渐恍惚。她出神地看着半蹲在浴桶一侧的苏墨。这姑娘穿着雪叶的衣裙,打扮得十分很简素,但浑身上下却有种说不出的不染凡尘的美。许是干活的时候头发松脱,有两缕发丝垂落在她白净的颊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为这种美凭添了一抹灵动。
程玉姝心思百转,苏墨自幼在山中长大,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高深的才学,但却可以常伴慕容琅左右,与他出生入死、同仇敌忾。反观自己,虽然是大家闺秀,却被各种教条约束,无论做什么,都先要想一想是否与礼数相合,始终不得自由。
她不由想起墙上的那些壁画。鞑靼虽然被大周视作蛮夷,但他们想爱就爱、想恨就恨的性格,此时在程玉姝的心里倒品出了一些可爱。如果当初她大胆向慕容琅表白心迹,那慕容琅是不是就不会对苏墨倾心了?
苏墨挽起袖子,用巾帕为程玉姝擦着身子。她看着程玉姝不时撩起浴水的手,这是一双用来写字、画画的手,纤细修长,白皙柔软,一看便知从来没有干过活。这双手只可能属于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
而自己的手却布满了破口和老茧,既有幼时上山采药时留下的,也有在朔州卫操练时留下的,粗糙并且丑陋,全然不像一个女儿家的手。她悄悄用巾帕将手指裹住,生怕自己的手一个不小心碰到程玉姝的身子,将她娇嫩的皮肉划破。
浴房内热气蒸腾,苏墨有一瞬间的晃神。如果陈家没被抄斩,如果父亲还在,自己也应该是一个贵族小姐吧?她想着,每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还有先生教导,也许她也可以写一手漂亮的好字,或者像程玉姝那样,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可……
苏墨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如今,她就是一个山野村民,无父无母,甚至连自己真正的名姓都不能告知于人。但她不自卑,她有慈悲心肠的师父和纯善无私的乳母,她也是被人爱过的。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不再说话。浴房内除了袅袅的热气和淅沥的水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终于为程玉姝沐浴完,苏墨为她擦干头发,换上中衣,扶着她回到了床上。慕容琅已在另一处浴房洗完,此刻也换上了中衣,正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将军、程小姐,你们两位早点安置,奴婢这就退下了。”苏墨将门在身后关上,屋内又归于宁静。
程玉姝侧着身子坐在床上,手里不停地揉着帕子,心跳得慌乱。房内只有一张床,“难不成今夜要和他要睡在一处?”她心里惴惴的,脸红得像个煮熟的虾子,既有羞怯,又带着几分说不出口的期盼。
自她和慕容琅订婚后,雪叶曾偷偷塞过一本“秘戏图”给她,告诉她真正与大将军洞房的时候,就是要行图画上面的事。雪叶的本意是让她提前有个准备,以免到时手忙脚乱,惹大将军不悦。然而待程玉姝打开来看,才知这“秘戏图”上的画实在……实在难以启齿,把她弄了个大红脸,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现下她与慕容琅独处于一室,两人都只穿着中衣,她一下就想到了“秘戏图”里头的画面,只觉得面上烧得滚烫,手心里都出了汗。她将头垂得极低,心里琢磨着,如果慕容琅等下过来,她是应该同意,还是应该拒绝。
慕容琅没注意程玉姝的表情,眼下的情景让他想起除夕那夜,在知州府上,他被文公公下在酒中的媚药所迫,在迷乱中要了程玉姝的身子。此事有损女儿家的清白,故而两人都没有说破。出于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同意与程玉姝订婚,算是对她做了一个郑重的交代。
不过,在慕容琅心里,那夜是他意乱情迷之后的失态之举。既然他们二人尚未正式大婚,他就不能与程玉姝同塌而眠。这既是对程玉姝的尊重,也是他作为男子应该恪守的操行。何况……今夜他还另有要事——达慕可汗如此的费心安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