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不下
“全都知道了。”慕容琅勾了勾唇,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景昭二十三年,陈恪端大人因贪污赈灾款项,被我父亲弹劾,满门抄斩。而你,陈大人的嫡次女陈墨语,和乳母被净慈师太救下。虽然我不明白净慈师太为何愿意插手此事,但此后,她让你顶替了那个死在叠翠庵的屠户的儿子苏墨。”
“此后的十几年,你改名换姓,男扮女装,直至净慈师太仙逝。再后来,你来到玉京,故意接近慕容家,千方百计骗取我的信任,目的就是给陈家报仇。”
慕容琅顺手拿起苏墨平日用的茶盏,为自己倒了盏茶,抬眼觑着她道:“我说的,可有错?”
“呸!”苏墨厉声斥道,他绝不允许父亲被人说成是贪污犯,尤其是慕容家的人。“我父亲为人正直,两袖清风,怎么可能会侵吞用于赈济灾民的银两?分明是你父亲暗中构陷,置我陈家于死地。”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就是陈墨语了?”慕容琅嗤笑一声,随即又道:“即便不承认也无妨,反正你乳娘全都交代了。”说罢,他将茶盏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苏墨羞恼至极,这盏是她素日用惯了的,此时正在慕容琅手上,还被他碰过,苏墨觉得就好像两人在间接亲吻一样。不过,还不待她发作,就听到慕容琅提到纪吴氏,苏墨紧跟着心里一揪。
“你把我乳母怎么样了?”她脱口而出。乳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是慕容琅敢对她不利,她一定将慕容琅碎尸万段!
“放心!她好的很。”慕容琅放下盏,继续道:“倒是你,你全家被斩那年,你才两岁,怎么就这么笃定你父亲一定是被人诬陷的呢?”
慕容琅说得不错,陈墨语当时年纪尚幼,她对父母、哥哥,以及陈家只有极为模糊的印象。不过,自从净慈师太告知她的身世后,她从乳母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父亲的旧事。这一点一滴的事情积累起来,逐渐为她勾勒出父亲的模样。在她心中,父亲克己奉公,为人清正,不容任何人污蔑。
不等苏墨回答,慕容琅又继续道:“再说我父亲为何要构陷你父亲?慕容家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哼!这就要去问你娘了!”苏墨硬生生地回怼道。
慕容琅闻言一顿,苏墨的话像是提醒了他。想到那卷消失了的父亲的随笔,想到他向母亲问询此事时,母亲奇怪的神色和不愿多谈的反应,慕容琅突然有些不确定了:难道陈大人的死另有隐情?
就在慕容琅失神的片刻,苏墨终于调运内力冲开了穴道。按道理,她不应该花这么久,但由于她一用功,身上就隐隐作痛,所以才费了些时候。她有点意识到,这疼痛不太对劲,绝不是因为操练过度所致,只是现下她没有时间细想。
恢复了行动的苏墨如闪电般,快速冲到床前,拿起一件外衣穿上。随后,她从枕下抽出匕首,飞也似地抵在慕容琅的身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袭春色被遮蔽在衣衫之下,屋内刚刚还旖旎暧昧的气息瞬间荡然无存,只留一室冰寒。
慕容琅并未被苏墨的动作吓到。他此番前来只是想当面确认苏墨的身份,并没打算要对她怎样。刚刚的一切除了是为发泄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的怒意,还是想给苏墨一个教训。他的点穴其实稍微有点功夫的人,只需片刻便能解开。而苏墨这么久才冲开穴道,反倒让他有些意外。看来,这位少年,不,应该说是少女的功夫确实不太好。
“怎么?还想杀我为你父亲报仇?墨语。”慕容琅不慌不忙地起身,胸膛迎着明晃晃的匕首,对苏墨淡笑着道。
陈墨语紧握着匕首的手柄,她本是要上前一刀刺入慕容琅心口的,却被那声“墨语”叫乱了心神。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除了师父和乳母之外的人叫自己真正的名字。慕容琅的声音如清风拂过松林,她的名字念在他的嘴里,极为好听,而只叫“墨语”是关系亲密的人才会有的称呼,她不由心下一动。
慕容琅看着握着匕首的陈墨语,猜到她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来意。他看着她白沉沉的面色,想着她单薄瘦削的身子,心里不禁叹了一下。其实,在他撕扯掉陈墨语的衣服,见她受冷哆嗦的时候,就很想将她拥在怀里,为她取暖。但如今,他已身有婚约,任何逾矩的举动都将陷两人于尴尬的境地。面对眼前这个少女,他恨不能,爱不能,真真是手足无措。
他想劝她放弃复仇,他想告诉她,他愿意与她一同查清当年的真相。他还想让她放心,他不会将她交予官府,更不会杀了她,对她的乳母亦如是。但许是因为一贯的傲气作祟,而身前的少女又对他充满了十足的敌意,慕容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窗外,雷声、风声混杂着瓢泼的雨声,一场春雨竟下出了夏日里暴风雨的气势,将两人的思绪浇得凌乱。
陈墨语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那一双眼眸深如幽潭,其中的复杂神色让她既熟悉,又陌生。陈墨语忽然想到了从前,她和慕容琅在山林中制服猛虎,在霍州抗击阿鲁瓦,在小章村对抗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