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之谜
净慈顿了顿,对纪吴氏道:“陈二小姐如今已是罪臣之女。若我将你二人留下,一旦她的身份被揭破,叠翠庵将有无尽祸患。我作为住持,更是难逃窝藏人犯之罪……”
不等净慈说完,纪吴氏猛地屈身一伏,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凛然道:“如您当真做如此想,请准允奴婢带着小姐离开,奴婢保证绝不连累您与一庵女尼。只是如官府前来问话,还请您不要透露小姐与奴婢行踪,只当从未见过。奴婢代陈大人、夫人和二小姐深谢您!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回护之恩!”说着站起身,又重重跪下,连磕三个头,咚咚作响。
身旁的陈墨语愣愣地看着纪吴氏,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也学着乳母的样子,乖巧地在蒲团上伏了一伏。她身量小小的,此刻又蜷在一起,看上去像个柔弱无助的粉团。
纪吴氏看着还不知家中已遭浩劫的二小姐,鼻子一酸,忍了很久的泪终是掉落了下来。陈墨语伸出小手,替她拭泪,奶声奶气的说:“乳母不哭,语儿乖乖的。”纪吴氏听闻此言,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洪水决堤,倾泻而出。
净慈未料想到她竟会有如此举动,眼里瞬间濡湿一片,她连忙站起扶她起身,安抚道:“你急什么?可否听我把话说完再做计较?”纪吴氏强压着抽泣,泪眼婆娑的盯着女尼幽深的眸子,听她道:“尽管此事极度凶险,但贫尼愿意拼上这条性命,护陈二小姐周全。”
纪吴氏闻言一怔,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带着二小姐连夜奔逃,至于去到哪里尚还未想好,好在叠翠庵在玉京城外,没有出城的问题,后面只能有多远走多远。所幸陈夫人走前留下不少银票,够她们二人暂时支应一段时间。以后的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歩了。
只是可怜这位出身名门的贵族小姐,本应一世花团锦簇,过着呼奴唤婢、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以后却只能身陷泥渊,贫贱如蚁。
但她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师太竟愿意应下陈夫人的嘱托……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与净慈相处只有数月时间,平时话也不多,怎知她为人是否牢靠?万一她只是靠言语暂时哄住自己,日后将二小姐献给官府,到时岂不是无力回天。稳妥起见,她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想到这,她面色一凛,不由问道:“正如您所说,此事非同小可,或有性命之忧,那么请恕奴婢冒昧,敢问师太,您为何愿意担下此事?”
净慈早就料到纪吴氏会有此一问,道了声“阿弥陀佛”,缓缓将她与陈夫人的过往耐心道来。
净慈的父母在她十几岁时先后染病而亡,她削发出家后,立志潜心钻研医道。听闻叠翠庵当时的住持济安师太精于药理,她便一路虔诚求教而来。然而那时的叠翠庵已破败不堪,济安师太虽长于药学,却不善理事。庵内仅余十几个老弱女尼,膳食无依。净慈只得一边跟着济安师太习修药学,一边开垦荒田劳作耕种,靠着不多的收成和山中村民的接济勉强度日。
后有一日,陈夫人返乡探亲途径此处,见庵中生活凄苦,不由心生慈悲,捐助了不少银钱,解了叠翠庵长久以来的困顿。待济安师太圆寂后,净慈便承继住持之职,直至今日。因此,净慈十分感念陈夫人对叠翠庵的仁心善举。
“原来如此。”纪吴氏心下了然,面上不禁露出愧色:“请师太勿要怪罪,奴婢也是为了小姐的安危方才有此一问。听您这么说,奴婢也就安心了。”
“人之常情,我怎会怪你?陈家能有你这样一位忠仆,相信陈大人夫妇在九泉之下也能少一些牵挂了。南无阿弥陀佛!”净慈念了句佛号,语气悲切。
陈墨语此时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纪吴氏见状将她一把揽入了怀里。许是感受到了乳母身上的温暖,玉雕般的小人儿又往她心口缩了缩。
“那接下来,您如何打算?”纪吴氏怔怔地看向净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