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象环生
幽血草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之上。当年还是个孩童的苏墨,曾在净慈师太的带领下有幸见到过。她记得,在到达长有幽血草的地方之前,途中会被两块参天巨石拦住去路,中间只留有一道狭长的缝隙,需要侧身才能通过。
按照苏墨描述的情形,御风很快便找到了此地。慕容琅抬眼看去,见本就崎岖不平的山路被两块高耸破云的巨石挤成了一条逼仄的窄缝,炽烈的日光大部分被拦在了外面,窄缝内阴暗晦暝,积年的雨水深深地渗进了土里。因湿气极重,地面上布满了厚厚的青苔。
马匹肯定是无法进入的,而苏墨因为身子孱弱和无时无处不在的疼痛无法挪动一步。慕容琅决定将她背在背上,以匍匐的姿势爬过这段路。御风见主子要如此行事,想拦却又没法拦。若是他对主子说,由自己来背苏姑娘过去。估计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主子的眼神给刀穿了!他又不是猪脑子,他可长记性了呢!
御风正想着,慕容琅却已手脚并用,驼着苏墨,伏在脏污的地上,开始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在潮湿的土里,指甲里满是泥垢。他身上穿的还是他们在城外镇子上买的衣袍,粗布的质地将他的手腕磨得通红。为了尽量减小对苏墨造成的颠动,他调用内力,控制着行进的姿势。
苏墨一动不动地趴在慕容琅的背上,被他带引着向前走。刚刚在马上的羞涩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忍与心疼。看着青年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额角,苏墨鼻子一酸,瞬间泪就落了下来。她本就被疼痛折磨得心情抑郁,如今这样的情状更是让她恨自己没用,成了慕容琅的累赘,处处都需要他来照顾。
听着背上人低声的抽泣,慕容琅明白苏墨一定是在自责给他添了麻烦。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随后故作轻松地道:“我说这位姑娘,你平日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怎地身上轻得像棉花一样?”
苏墨正伤心难过,猛地听到此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没想到他们都这么狼狈了,慕容琅竟然还有心思开完笑。她有心怨怪他不正经,但又明白他这是为逗她开心,想让她心里不要有太多负担。
侧身走在后面的御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行军打仗时,主子常与将士们打成一片,但一个堂堂三品武将,如此纡尊降贵地背着人走,他还是第一次见。何况主子平时是一个多爱干净的人啊。衣衫上但凡有一点污迹都要脱下来换洗,他从没见过主子这么埋汰的样子。“为了苏姑娘,主子可真是什么豁出去了!”御风暗道。
不过,他能看出,苏墨确实已经衰惫至极。这个姑娘的面色真是比纸都要白,不仅白,还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人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依他看来,苏墨恐怕时日无多。
此前,他听主子说她得了重病。但让他纳闷的是,为什么生了病,却没见主子找人给她医治呢?卫所里明摆着就有一个医术不俗的谢公子,可他从未见主子让其给苏墨问过诊。更让他不明白的是,他原以为主子此趟回京是为了家事,因为金统领几次传信都在说慕容夫人病情危急,然而主子进了城却不回府,而是先来这卧云谷,找什么劳什子的幽血草!
“难不成这幽血草和苏姑娘的病有关?”御风心中一动。
小半个时辰之后,三个人终于出了窄缝。此时,日头已升到正中,刺目的阳光从头顶投射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御风上前将苏墨从主子的背上搀下来,扶着她靠坐在树下的阴凉处。慕容琅起身拍了拍手,毫不在意地掸去沾在前襟上的土垢,手搭凉棚探看着前面的路。
前方不远处就是悬崖,再也无路可走。而地上除了碎石子,就只有没到脚面的杂草,半点幽血草的影子都没有。
“莫非是苏墨记错了?”慕容琅正在寻思,就听苏墨在一旁有气无力地道:“看到前面那块岩石没?在岩石和悬崖之间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绕到岩石的另一侧,幽血草就长在背阴的石缝里!”
慕容琅闻言,向前走到悬崖边,可哪里有什么小路?岩石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根本无处落脚。他看了看崖边不时往下掉落的土块,猜测可能是由于累月经年,土层受风雨侵蚀不断塌陷,原有的小路便消失了。
若苏墨身体无恙,凭着她绝佳的轻功,飞过这块岩石简直易如反掌。但现在别说飞,她连站都站不起来。慕容琅的轻功虽也不差,但若想背她过去基本没可能。且不说岩石是一个向下的斜面,光滑如镜,脚踩上去很容易打滑,而且照土层崩落的状态推断,岩石的另一侧能容纳两个人的可能性也不大。因此,若是想采到幽血草,一个人去会更为妥当。
御风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就对慕容琅道:“主子,您留在此地照看苏姑娘,我去采那株药草。”谁知,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阵猛烈的山风夹杂着土粒呼啸而过,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两个人的身子都跟着晃了几晃。
御风吐着灌在嘴里的土,刚刚还十分坚定的心不禁起了犹疑。这风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若是没有风,他大概还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