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单处理过,雪白的中衣摸起来也是新制的。
说起来,活了二十年,好像还是第一次睡床。
澹台烬起身,走出耳房,看见暖阁的圆桌上放着盐水和食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冷肃着脸的女官走进来,见少年仅着中衣站在桌边,面上流露出嫌恶:“澹台质子,你梳洗完毕就在此用膳,殿下吩咐了,你可以随意走动,但不能离开瑶光殿。”
“好的。”澹台烬认出她是昨天跟在玉壶长公主身边,那个唤作星垣的女官。
“长公主去哪里了?”
“你还好意思问?”星垣蹙着眉:“公主殿下去面圣了,为你昨天惹出的麻烦。”
闻言,少年的眸色黯了黯。
居然有瞬间错觉,以为那贵女发了善心,原来不是不禀,只是为让他再受一遭结春蚕的折磨,多残喘些时候罢了。
恭喜啊。澹台烬对每当自己濒死时,识海中出现的那个声音说,你马上就能得偿所愿,看到我死掉了。
他的识海处寂静如墓,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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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章华殿内,盛王萧昳正痛心疾首地教训胞妹:“珠儿,盛国上下身世清白的好儿郎何止千百!你与孤说说,如何就与景国质子扯上了关系?若是那澹台烬勾引于你,孤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玉壶长公主笑意盈盈地看着盛王发火。
她记得,王兄年轻时,虽说争夺储位的手段狠辣些,却心系万民,是胸怀大志的君王。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青年储君眼中的清澈已经被膨胀的权力欲望覆盖,惯常充斥着暴戾、冷漠、自私。
现下王兄这冲她发火的模样,反倒比平日更像个人。
见小妹笑而不语,盛王默念两遍母后临终的嘱托,努力平复焦躁的心绪,循循善诱道:“珠儿,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你一直不愿意嫁人,孤不勉强,孤知晓女子嫁人后多被束缚,我的珠儿断然不能受那番委屈。”
“从小,你要安神魂、学术法,孤都尽力帮你实现。现在你长大了,就算要豢养面首,”盛王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孤也会派人去民间为你搜罗嬖童,但你身边,绝不能是澹台烬这种弑母不详的怪物!”
“哥哥,消消气。”
长公主走到案牍前,轻轻拍着盛王的肩膀,柔声说:“哥哥,还记得我们的父王和母后吗?当初母后为我取名萧珠,祈盼我一生珍若宝珠,富贵安平;父王赐下封号玉壶,希望我玉壶冰心,不坠萧氏王族风骨。”
“珠儿及笄数年却不出降,无非因为不想被旁人拿捏,变成哥哥的软肋。”
说到此,贵女的面孔浮上些凄楚,她望着盛王,泠泠然道:“谁知道那些嬖童身后有什么势力?澹台烬身上是有不祥的传闻,但他一个被人唾弃的质子,在我大盛无所凭依,没有能力伤害我,更不会成为谁的眼睛。”
她越说越委屈,含烟带雾的杏目凝睇着盛王:“澹台质子模样生的好看,珠儿想把他弄到身边当个解闷的玩意儿,怎么就不行呢?”
“好了好了,珠儿不哭。”
盛王多年没见小妹流泪,当下手足无措起来,犹豫许久,才抚了抚她的头,勉强应允:“但凡珠儿想要的,孤都给你。”
盛王萧昳只有在面对玉壶长公主时,才有这般任人予取予求的好脾气。
他一边温言劝着她在殿内稍坐,一边暗示内监吴总管近前。
盛王对吴总管低语了几句,面色阴沉:“去吧。公主想要的总归要给她,但孤也不能任由那景国孽障妨害到她。”
吩咐完吴总管,盛王收起阴翳的神色,微笑着招呼:“来,珠儿,你平时过来的少,陪孤下盘棋再走吧。”
方才要到了澹台烬,得给王兄个甜枣。
她欣然应允。
盛王萧昳的棋风激进,攻城略地不留后手,萧珠的棋风则柔和许多,讲究徐徐图之。
等到她不动声色地落败两子,哄得王兄开颜时,这场对弈已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今日对着哥哥又哭又闹,珠儿累了。”
她撒娇地说:“改日再来探望哥哥,我先回去啦。”
“还是小孩子心性,”盛王戳了一下她的鼻尖,“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