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日子

当！当！当！三声梆子响一过，天好像就接到了指令一般亮了起来。棍子在递窗花纸给何三的间隙抬头看见被院子围墙圈出来的一块蓝天，近乎感叹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天了！”

何三站在高凳上，用后脑勺回应他：“那还不是老爷的法力高强！”话语之间颇为自豪，即使他自己没什么法力，能跟随一位这样的主人也是三生有幸。

棍子不明所以，天空很蓝和殷老爷的法力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牛气到可以逆天？

刚要问问何三这是为啥，一阵响彻天际的锣鼓唢呐奏乐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这样喜庆的日子在棍子累世轮回的记忆中并不占多数，也很难感同身受，毕竟他从龙宫转世来到人间也就只结了两次婚。

头一次没娶到心爱的人，即使自己是少爷，对方是丫鬟。年近三十，母亲病危之际他按着母亲的要求娶了远房姨娘家的女儿，一生要强的母亲出席完儿子的婚礼后一天便撒手人寰。

即使轮回转世两遭，也已过去数百年，棍子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一世他的母亲去世前脸上挂着欣慰满足的笑容。

再有一次婚礼是他上上世当皮毛贩子的时候，那一世的老婆长啥样他早就忘了，只记得她的一对奶特别大，乳汁丰盈得像天河水一般倾泻而出，湿透了褐色的黄麻布衫子，儿子粉嘟嘟的小脸总是爱钻在妈妈的怀里，当年棍子也好奇那是什么味道。

“呵！最后还不是不认我这个爹了！”

棍子低语暗骂，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惊呆了，往事回首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那么个小小的孩子竟会一天天长大，长得比自己壮，长得比自己还能说会道，说他一句回十句给你，句句戳在你的痛点上，让你一张辛苦维护一辈子的脸皮千疮百孔。

“哎……”

何三看棍子人小心思大，在喧哗的礼乐声中这样的无奈叹息显得格格不入，“小棍子你有什么心事？”

“没啥。”

“啥？”何三听不清对方的声音，从凳子上跳下来，顺手拍拍棍子的肩膀，“大喜日子，别难过。”

又不是他棍子的大喜日子，难过不难过的有什么关系。接着何三又提起殷老爷今日必定会大赏，说棍子见到大少爷肯定会被重用，他这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般蹦跶了两下。

殷宅上上下下大几十个仆人忙活了俩时辰，从天黑到天亮，冷肃的府邸换上红艳的外衣，抬眼下脚之处都在告示众人，这是个大喜日子。

得闲的功夫，何三递给棍子一块糕点，他和后厨的一个厨娘上辈子是表兄妹，生前他万万没想到这层关系也惠及死后，有那么一两次他很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和别的兄弟姐妹一样不待见这位最小的表妹，不然别说现在手里的糕点，吃一粒米都要小心里面有没有毒。

“何三哥，大少爷啥时候才来，他是先去迎亲再回来还是先回来？”

何三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具体流程，先前听二管家说晌午才去迎亲，婚宴是晚上办的。

“那晌午前俺还有啥活儿？”

“没啦！得空休息一下不好么？二管家说迎亲队伍要最早都要到申时能回来！”

好，真是好极了，棍子心中生出一计。大少爷早先必定回来了，不可能直接从地藏王菩萨那里出发去迎亲吧？他又不是地藏王菩萨的儿子。现在是接近大少爷的最好时机，等晚上再去碰面，哎哟那新郎官不得应付一波宾客，那里又轮得着他这个小啰啰上跟前说话去。

扯了个肚子疼的谎，棍子离开何三往后院溜去。

想起自己前两世迎亲前都在父母跟前待着，这大少爷也该差不多，所以他一定在殷老爷房里而不是在自己院里。

棍子穿过一个天井再绕到东侧明堂，路上见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家丁端着一盘子茶水点心往殷老爷那边走去。

“小兄弟，可找着你了！”棍子热情激动地走上前说道，那小家丁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里的盘盏。

还没等对方说话，棍子又开始表演，“你原来在这里啊！前院的管家正找你不见人呢！快去快去，好像是什么急事。”

说话间，伸手要去端他的盘子，“你去，快去！晚了就来不及，这个是送给老爷房里的吧？俺替你去！”

小家丁听棍子这么说便稀里糊涂地迈着小步朝前院走去。

红檀木栅门外，棍子屏气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先是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后又一阵从远到近的脚步，是两个人。

“幼娘她最近可好？”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但棍子并不很确定那是大少爷，毕竟他没见过本人也没听过他说话。

另一人没有说话，接着那个年轻男子又问：“爹，今日婚宴就让幼娘出来透透气。”

另一人终于开口了，是殷老爷。

“嗯……”沉思片刻，殷老爷似乎点了头，那位年轻男子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太好了，爹，幼娘她肯定会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