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婆婆
“你俩啥时候好上的?”雪儿爹气得直拍桌子,她的女儿不是眼睛长在脑门上吗,怎么就看上了那样一户人家?
雪儿依旧昂着脖子,面不改色,她做什么都是这样理直气壮,仿佛道理都长在自己身上。雪儿娘被气得说不出话,只在一旁不做声地掰玉米棒子。
“啊?你倒是说话呀!怎么现在成哑巴了!”雪儿爹拍疼了手,这回改跺脚了。
站在火炕前的少女直愣愣地看向父亲,她要怎么说呢?把小时候的事情一并说起吗?
老五给她下河抓鱼,带她去林子里挖蘑菇,又偷摸地教她认字。爹说女孩子家不要学字,学多了心都野了,哪天村里的人都看不上,熬成老姑娘可咋办呐!这回雪儿她爹的担忧是白瞎了,女儿不仅不会成为老姑娘,还要在十六岁这天就出嫁。
雪儿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她通知完父母亲,第二天厉文他爹就跟着村里的媒婆前来送礼。
鸡鸭在院子里乱飞乱跳,雪儿爹差点和老五爹打起来,媒婆是雪儿爹的堂姑,雪儿爹气得指着堂姑的鼻子骂:“你到底是谁家的姑婆,哪儿有这么给侄孙女寻亲的?啊?”说罢,就抓起院子里的扫帚往他们身上扔去。
一回生二回熟,老五爹来的第三回,雪儿爹直接不说话了,他撂下三个字,雪儿就顺利地成了老三家的人。
后来雪儿的丈夫,厉文问起这段插曲,他说:“你爹当时说啥了?”
“我不管。”
“就这?”
雪儿点头,“嗯呐,就这。”
厉文她娘因为这次冲喜多活了三年,等看到雪儿的大儿子第一眼之后她便安然离去,老五的几个哥哥都觉得是这个弟媳给了他们娘三年命活。
等雪儿的小女儿会叫爹娘的时候,老五他爹也去找他娘了。大哥、二哥陆续分家出去,老五和雪儿守着老宅过了几十年。
这个土房子里送走了一对夫妻,现在开始又要送走一对夫妻,丈夫厉文是在元宵节那天吃元宵噎死的,若不是吃元宵他也会死,寿元到了怎么样都能死,可能是喝水呛死的,起夜摔跤摔死的……
雪儿在丈夫过世那一年的正月里哭得太伤心,感了风寒,两年都没好彻底,肺管子咳咳咳,整宿都睡不好。
雪儿的大儿子一家照看着老母亲,他寻思着找了七八个郎中都没用,又听说现在西医可厉害,可是西医也贵,攒了半年银子换几个大洋才敢和娘说找西医看病的事,“娘,过几天暖和了咱就去城里找洋大夫看病。”
“咳咳,哎,不用看,横竖是个死,把钱留着给孩子读书吧!”厉红雪的头发白得和雪一样,整齐地盘在脑后,即使生病也要保持体面。
儿子坚持要带她去看病,安慰几句之后一家人都睡下了。
半夜,母亲的咳嗽吵醒了他,一睁眼却看见一个黑影在自家柜子前捣鼓着什么,他大吼一句:“是谁!”
那黑影抓起柜子里的钱袋就往外跑,厉红雪的儿子披上衣服就往外追,追了二里地也不见贼的踪影。
回到家里,老母亲也起身坐好,一旁的媳妇哭哭啼啼嘴里止不住地大骂那个偷钱的贼,各种狠毒的话都给逼出来,又是一阵咳嗽……
还没开春,厉红雪就在一阵猛烈的咳喘中咽气,身旁围着的儿子、媳妇、孙子都哭成一团,趴在她的身上,正如老五死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身上一样,她喊着别走别走,带上我!为什么只留她一个人呢,分明是为了他来的,留下她又算什么呢?
在那个春夜,雪儿想明白了:她的天魂飘到跟前告诉她前世那株梨花树和狗娃的故事,银丝满头如雪正如梨花缀在狗娃的发间。
一双小腿晃晃悠悠地荡在梨花树上,两只小鞋将脱不脱地被勾在脚尖,“阿梨,我会保护你的,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棍子听到最后不禁觉得自己曾经真是作恶多端,竟然偷了别人的救命钱,他向乐音坦白道:“那个贼就是俺。”
乐音说:“我知道,梨花婆婆说过。”
“那她还救我……”棍子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乐音说那天梨花婆婆听见巷子里很吵闹,让她去看看,透着大门缝儿啊,就看到一个小乞丐被周公子按在地上打,那惨样儿哟,啧啧。
棍子耷拉着脸,任由乐音取笑自己,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活该,千金难免早知道,他当初要是知道那个流浪汉在冥界有这样的背景说什么也不能抢他的被子……
乐音见棍子拉着一张小脸不说话,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不礼貌,“哎,你后来怎么又到八十里铺来了?”
棍子絮絮叨叨地把他上一世怎么死的,又是怎么被抓进泽林城后遇到夜航,最后出来差点被繁花盛吃了,金能儿救他那一串事情说了个遍,说到最后棍子感慨一句:“还是有法术好啊,至少不会被欺负。”
“那你想学?”
棍子他当然想啊,但是不敢想,谁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