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报怨

拖着浑身疼痛的肉身，棍子在麻花辫姐姐的搀扶下磕磕绊绊地绕过半条街，来到一座大红漆门院子前，等棍子反应过来才知道这座院子就距离刚才他被打的地方不到二十米路，他的腿顿时就不听使唤了，像是被强力胶粘在地上一样。

“你怎么不走呀？”麻花辫姑娘扯着他向前，看着一双略带惊恐的眼睛，她好像明白了，解释道：“没事的，不是去周家。”

“你……不是周家人？”

“当然不是啦，你跟我来，见了那个人你就知道了。”麻花辫姑娘露出真诚的笑容，亲切地对棍子说道。

有了前段时间繁花盛的教训，棍子现在对貌美的人都怀抱着警惕，可这麻花辫姑娘长得不算美，只是寻常，唯独脸上两个酒涡让人更愿意相信她说的话。棍子迟疑，心中的天平刚要向红漆大门倾斜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哎呀！你怎么还敢来？”说话的人是阿普，他手里拿着棍子丢了的破烂布鞋。

阿普和麻花辫姑娘看上去是相识的，他们寒暄一番，麻花辫姑娘说：“怎么不能来，梨花婆婆请他呢。”

“哦，原来是梨花婆婆的客人。”阿普赔笑着对麻花辫姑娘说道，提起梨花婆婆这个人物，阿普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麻花辫姑娘看到阿普手里的鞋，问道：“这是他的鞋吗？”

“是啊是啊，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了，正要去给他呢。”

阿普口中的“他”即是棍子了，今早去街上买糕点回来就看见棍子被自家公子打得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小主人对他吩咐道：“快把这个贱人拖到街上去，别脏了我家的门。”

阿普连忙去院子里让爹找了一床破席子，把和自己身量差不多大小的棍子卷进去，然后用一根绳子绑好席子的一端，老牛似地哼哧哼哧把棍子拖到街上。临了要走，看见棍子鼻青脸肿地喘息着，身上的衣服没块好地方，心想这天也渐渐冷了，在这里躺着不疼死也要被冻坏，于是脱下自己的外衣丢给棍子，这算是对棍子无辜挨自己一脚的补偿。

棍子接过鞋子，两只脚往上一翘，鞋子和脚就正好契合在一起，仿佛天生一对，破烂的鞋就应该出现在乞丐的脚上。

麻花辫姑娘看着那双鞋，皱了下眉头，并不是嫌恶棍子而是单纯地讨厌一切肮脏污垢，她巴不得快些完成任务，回自己屋子里去把身上沾染到的浊气都给洗了，于是催促棍子说：“快走吧，梨花婆婆都等急了。”

阿普见状识趣地走开，他只是一个平凡阴人，自知和仙家还是有壁的，麻花辫姑娘资历再浅，大小也是个仙，梨花婆婆就更不用说了，就连周老爷见了她也是恭恭敬敬的。

绕过穿花长廊，一院子的绿草莺莺，鸟语花香扑面而来，清新美丽的园景让棍子有一种错觉：这哪里是冥界，简直是仙境！

轻轻蜇到脸颊上的柔软花枝不禁让棍子嘻嘻地笑开了，麻花辫姑娘在前面快步走着，时不时说一句跟紧了，棍子这才没有在乱花丛中迷了眼。

绕了一会儿，前面忽然飞来一只嫩黄色的小鸟，鸟的颜色和麻花辫姑娘扎辫子的绳子一样，棍子见小鸟用鸟语叽叽喳喳地对她说了一番话，麻花辫姑娘点点头，鸟儿随即朝着更前方飞走了。

此时棍子大胆猜测，这麻花辫姑娘难道也是一只鸟变的，他偷偷观察，想要在她的背影上看出一根羽毛或者一只爪子，一不留神差点撞到对方的背上，不知什么时候麻花辫姑娘停了下来。

棍子抬头打量四周，这是园子里的小园子，有假山流水，却不见多少鲜花，几株参天圆柏立在园子北面，树下坐着一个白发老太太，她低着头，好像在打盹，棍子看不清她的全貌。

麻花辫姑娘朝着老太太躬身说道：“婆婆，人带到了。”

那个白发老太太嗯了一声，示意麻花辫姑娘退下，现下寂静的园子里只有她和棍子两个人。

没有风声也没有鸟鸣，园子里顿时寂静得可怕，静下来之后棍子才发觉到那个白发老太太有着可怕的灵压，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周遭的空气都凝结成石板，一个劲儿地积压自己的生存空间，他清楚地知道压力的来源就是树下坐着的那个人。

上一次感觉到这种压力还是第一次见到风荷的时候，貌美的仙女自带气场，不怒自威，让人不由得尊敬，而眼前这个老婆婆的气场更加强烈冷峻，棍子不敢多动一下，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细数破烂的鞋面上有多少个洞洞。

洞洞数完了，棍子等得不耐烦，几次想要问问这老太婆叫自己过来做啥又忍下了，他心里真的害怕，即使对方一言不发。

站着站着，棍子都困了，他左摇右摆地晃荡，眼前的老太婆终于开口了。

“坐。”

对方虽说了一个字却好像给他施了法一样，棍子的下半身不听使唤，一pigu往后沉，正心想着这里可没有凳子啊，跌在地上pigu可不就开花了，正准备接受最坏结果的时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