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笺
图》。屏风的后面的案几上是一把胡琴,外出应局的时候阮烟罗会带上它。
屋内大些的摆件带不走,她有好些衣裳,都是会芳里每季给姑娘们做的。夏襦四套,春秋的旗袍各四条,冬装的袍子两件,还有一双坠了珍珠的绣花鞋,这是阮烟罗来这里的第一年挣了钱给自己定制的。
用翡翠珠子和红宝石玛瑙串成的条串子有一堆,是“打茶围”和外出应局的时候相好的客人赏的。阮烟罗其实已经破了处,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会芳里虽说卖艺不卖身,她有过看对眼的人,这种事情也是自愿的。
“你准备把这些都带走么,不嫌沉。”宋思冷看她把柜子里的衣裳都抱到床上,堆的乱糟糟的。
“那怎么办,这些留在这里以后都穿不了,我舍不得。”
阮烟罗左右手各拿起一件襦裙和旗袍,实在难以取舍。
宋思冷给她出主意,“明早你到巷子口使一块大洋,找个人帮你拎着,等坐上了黄包车就轻松许多。但这一路你要照顾弟弟,不见得有精力看顾两个箱子,船上客人多,小心遭了贼,那比不带走还心疼。”
阮烟罗听了宋思冷的话,又想了想遭贼的情形,便摇摇头。
“那不妥,我还是只带两套换洗的好了,南京那边是不是穿旗袍的太太小姐多,那这些襦裙就不带了。明早我多穿些,裹厚厚的袍子,也算少拿一件。”
这一收拾就过了大半夜,床上终于不再乱糟糟的了。宋思冷发困,阮烟罗让她去床上睡,自己想跟要好的姐妹们说话,这一分别不见得什么时候能再见。
宋思冷披着被子站在檀木桌前,拿起砚台上的软毛笔写了封信,信封上署上自己的小字,然后顺手塞到了阮烟罗的箱子里。
“去了南京再打开。”她说。
难道是什么告别话么,宋小姐当面不好意识说,非要费些笔墨油纸,把它们妆奁起来。
阮烟罗内心会意,手指绕着手帕,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就见宋小姐又回到床榻,放下身上的被子,抖动几下,长条棉被卷成了个条筒,四四方方的,她合着睡衣缩了进去。
阮烟罗打开房门,又把它关上。
天一亮宋思冷就离开了。
阮烟罗和姐妹们亲亲热热分手,便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拎着一只铁皮箱子出了长三巷子。她没有叫人帮忙,走的时候还穿着昨日那一身,肩头裹紧了长长的披风,两根丝绒带子系在胸前。
雪停了,太阳升起来。
宋太太买了机票出国,还没在大不列颠游玩一周就迫不得已回了国。
二哥要订婚了,宋思冷听大嫂说。
两人是自由恋爱,宋家家大业大,原以为经过双方同意领了证,再在宋家别墅简单置办一场酒席就结束了。二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爱人根本不是普通人家出来打工挣钱的女子学院的学生。
陈亦舒是陈齐康的女儿。
陈齐康是谁,那是《大公报》和《民报》上登了的粤系军阀的南天王,国名党军部有名有姓的一级上将,是在北伐战争和南征战役赫赫有名的人物。
陈亦舒是陈四小姐,事情可就大了。
这事拖不得。
陈亦舒回到南京后再没与二哥联系,显然是陈家发现了两人谈恋爱的事情,这么拖着陈四小姐就是想让宋家登门。不管是赔礼道歉也好,还是商定婚事,总要有一个说法。
这件事比毕延天赏玩戏子重要的多,宋绿章自知关系到宋家整个家族,不是跟毕延天置气的时候,于是便不再闹脾气连夜乘飞机回了国。
全家一致商定,由二哥宋思明出面,父母带着小妹隔日前往南京。
宋思冷是不必去的,但是考虑到陈亦舒和她年纪一般大,将来要做二嫂的,宋思冷去了更方便在二嫂那边打点交际。
这个消息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宋思冷暗地里使的那些发泄的手段不过是小打小闹,在家国大事面前,父亲、母亲和哥哥比她识大体的多。
“小姐,你说南京是个什么地方?”小蝶在洋房里收拾行李,眼睛亮晶晶的,对小姐即将要去的地方很感兴趣。
她从小长在上海,住棚户区,母亲和父亲是在乡下认识的,结了婚生了一窝孩子,大的没钱供他们念书,小的养不活。
她有五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大哥在码头扛包子,二哥在洋人租界干跑腿的活,小妹一出生就送了人,她倒是有心替父母养着,他们不让,说自己都顾不上,干嘛添个累赘。
小蝶没去过南京,只知道宋家外头那条宽阔的大马路上种植的梧桐树就是从南京来的。
“江南婉约,空气应是比这里清新许多。”宋思冷想了想。
小蝶正在替小姐选手包,她听闻点点头,指着梳妆台上那一排包包,“小姐,山茶花这款行吗?还没见你背过。”
宋思冷应声,小蝶为自己的眼光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