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
等到门扉外走廊上暗影尽数消去,祁朝玉才放下捂住越萝的手,径直行到门边。
外头已经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了。
耳边只剩窗外的虫鸣。
静谧万分。
祁朝玉抬起手,木门间的缝隙被少年的动作拉大了些。
方才看见的锁环和断臂带来的冲击太大,越萝还没从那血腥的场景中缓过神来,见身边的少年要拉开门出去,手上的动作快过脑子,下意识拉住他衣袖制止他。
她后背发寒,怕外面那影影绰绰的黑影听到屋内的动静折返,压低声惊问道:“你不要命了?!”
现在出去不怕被发现吗?!
门外经过的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真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山匪强盗,现在出去万一撞上那伙人就是送死。
山匪强盗可不会跟你讲道理。何况,就她刚刚看见的那副诡异的场面,外头的是人是鬼都还说不清。
越萝觉得自己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当初在山洞里险些被吃掉的时候,她都能冷静下来想逃命的办法。
她深吸几口气,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别慌,淡定。隔壁的徐空青可是瀛洲的弟子,本事了得。有他在,他们不会有事的,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徐空青发现这里的不对劲,然后带他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越萝深知自己和祁朝玉眼下的处境不妙,他们俩手无寸铁,一个运气衰的可以,一个病病歪歪手无缚鸡之力,出去后一旦碰上那伙人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虽说坐以待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眼下最不能莽撞。
她这会儿也没去细究为什么祁朝玉会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心里只想着保命要紧,“你可别那么虎啊,我们还是等徐道长来……”
她话还没说话,门外遽然响起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喀嚓喀嚓,这声音极其细微,若是不注意根本就听不见。
祁朝玉注视着从缝隙中渗透进屋内的红雾,道:“已经来不及了。”
那红雾丝丝缕缕,如同疾长的藤曼,迅速充盈了整间屋子。
越萝只感觉眼前朦朦胧胧的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红幔蒙住,鼻尖隐约间嗅到一股叫人迷离的暖香,这香味甜腻非常,却又好似浸了些临江春水的凌寒,旋即,她的意识也渐渐迟缓起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虚影,越萝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两只手紧紧攥住少年的衣角,“祁朝玉,你可别……”
可别什么呢?
月光被云层遮住,窗外的虫鸣声悠远淡去,薄薄的红雾中,祁朝玉低下头,黑漆漆的眸清冷地睨着她。
缠萦在屋内的暖香惑人,少女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白皙的脸蛋上沁上两团红晕。
越萝也不知道自己张嘴说了些什么。一呼一吸间,这阵粘腻的香味扑在她鼻息间,让她整个人的意识都变得迷迷糊糊的,仿佛陷入一场茫昧迷迭的旧梦,她仍旧死死攥着手中的衣角,不敢松开。
屋内的红雾聚集的愈来愈浓厚。
彻底失去意识前,越萝脑海里混混沌沌的,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能……不能让祁朝玉一个人离开。
*
江水茫茫,岸边垂柳摇曳,烟波卷着月光悠悠涤荡着。
夜幕拢着江岸,两侧的山峦陷进这泼墨般的浓黑里,只那竹林篱笆里的小客栈在夜风中晃着两灯荧荧红光。
“阿萝?阿萝?”
谁,谁在叫她?
“表姐,祁朝玉惹你不快,我都替你出气了。”
“小姐,今日咱们去放纸鸢吧!奴婢瞧这日头好,也不晒人,您不是想出府去玩吗?”
春柳蒲飞,鸟雀叽喳叫几声,低低飞过檐崖。
越萝愣愣看着眼前的场景,殷子行撩过珠帘,扬眉一笑,少年意气明朗,“表姐,谁让你生气了,就是跟我过不去,不用你动手,你只管看着就好,我替你狠狠罚那个小白脸。”
“是啊是啊,小姐,您是堂主的掌上明珠,是我们荆府的大小姐,那扫把星终究是个外人,堂主不会偏袒他,您只管自己高兴了就好。”
丫鬟冬葵手里举着色彩明艳的纸鸢,脆生生的笑:“表少爷特地从庐江郡来,就是为了陪您过花朝节呢,咱们出去踏青吧!”
眼前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夜幕临了,祖父拿着一副山水画,给身边的老管家瞧了一眼,欣慰赞叹:“山遥水远遗墨间,阿萝这画是倒是叫我想起我年轻之时啊。”
陈伯便也笑道:“依老奴看,小姐日后比之书院的施先生,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阿萝。”荆长碧抬眼,朝她挥挥手,“祖父前几日去长陵郡,请人雕了几支簪子,你瞧瞧,看合不合心意。”
越萝抬脚,想要走过去。
眼前画面停滞住,耳畔忽地落入一道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