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道
闪着莹莹碎光。
一道身影立于崖边,静静仰望着悬于苍穹的那弯皓月。
身后脚步声轻响,来人喟然长叹一声。
“空青同那个小姑娘真能找齐四枚镇山玉吗?”
立于崖边的白发仙尊转过身来,清明的眼瞳看向来人,“小辈们都自有他们的造化,万物恃道而生,你我又何必为此忧心呢?”
玄明道:“我只怕此行凶险坎坷,怕他们不能无恙而归,何况空青如今再入世,已与人间隔了百年。”
“百年之久,物是人非,他若是再遇到百年前那位女子……”
决明子淡笑着打断他:“玄明,你何时竟也会为这些烦忧了?”
“我是怕空青若真遇上那女子,前尘挥断的孽缘又再续上。他根骨资质都远超其他弟子,是我瀛洲百年来的修道奇才,怎能为孽缘断送前途?”
白发仙尊移开目光,遥瞻着翻涌的海浪,道:“何为孽缘?何为善缘?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空青若想得证大道,善缘孽缘皆得由他自己勘破。”
“这是他该走的路,你我都干预不得。”
玄明前行一步,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卷动的银白海浪,苦笑道:“倒是我入障了。”
*
三更天,越萝本来睡得很熟,忽地叫灌入房中的寒风冷醒。
睡意朦胧间,她卷紧身上盖着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一条蝉蛹,不留一丝缝隙,可仍是被冷的牙关打颤。
两扇单薄的木窗被风拍打在窗柩,发出吱呀的声响,越萝迷迷糊糊判断,大抵是她睡前没将窗户关好。
她困倦的眼皮都掀不开,想叫丫鬟去关窗,“冬葵”的名字到了嘴边,已喊了一半,她蓦地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在荆家了。
没有丫鬟给她守夜。
越萝眼皮重的掀不开,不想起来,离开自己捂暖的被褥。她心中天人交战好一会儿,实在冷得受不了,才打算起身去关窗,然而思及在家中下暴雨那夜所见,越萝撩被褥的手一顿,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瞥向窗外。
没有血红的眼珠子盯着她。
很好。
越萝心中舒了口气,才敢将眼睛完全睁开。
她飞快撩起被褥下榻,鞋也没穿,直接快步跑到窗边,将正被风吹打得扑扇个不停的窗户合上。
夜风隔绝在外,她打了个哆嗦,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快步往榻边走。
冷死了冷死了。
涪陵江这边的夜晚怎么这么冷?
此时此刻,越萝无比怀念家中宽敞的拔步床,怀念自己房中的莲纹暖炉。
睡意在冷醒后散去,白日里积攒的疲累在夜里无限放大。
越萝坐在榻上,卷着被褥,后知后觉的想家。
想祖父。
还有冬葵、陈伯和宝珠他们。
然而越是想,她越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回不去了。
白日同祖父道别时刻意压下难过和不舍齐齐借着夜色涌上来,越萝鼻尖忽地一酸,连带着眼眶也有些微微的涩意。
她在荆家做大小姐十几年,在外人眼里一直都是骄纵跋扈的模样,下人们也从未见过她脆弱失态的样子。
可眼下没有人在,她心中那种难受的情绪,叫她忍不住想哭。
她正难受着,心想没人会看见,不然就放纵自己,大哭一场,然而眼泪刚滚出眼眶,砸下一滴落在被褥上,越萝乍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似乎外头经过许多人,这脚步声落在木板上,咚咚咚的,一路震到人心底。
“若是半夜里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或是什么其他声响,不必理会。”
越萝忽然想起客栈老板娘说的话——
“有些客人是夜里启程出发的,弄出点动静,怕惊扰了三位,便提前同三位说一声。”
她的注意力叫这阵脚步声吸引走,心想,这动静还挺大。
若是那老板娘不提前告知他们一声,就这动静,她估计会以为是客栈大半夜被山匪洗劫了。
越萝揉了揉眼睛,被这一打岔,彻底没了睡意,打算开门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要在这半夜出发。
然而,她的手才触及门扉,还未拉开,旁边一只冷白清瘦的手忽地横过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屋内燃着的烛台也倏地熄灭了。
越萝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使劲拍打这只手,想要挣脱开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声音的主人说话时的热气铺洒在她脸颊上。
“别动,也别出声。”
越萝猛地抬起眼睫,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入目先是少年凌厉漂亮、勾着脖颈喉结的下颌线,随后是他清隽冷冽的眉眼。
是祁朝玉。
越萝停下挣扎,用眼神控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