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
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来接阿满。文棠像往常一样提着药盒,跟在阿满身后,随她一同去到宫中辅宰的居所。胡宫的规矩跟齐宫一样,大臣本是不能居于宫中的,可大王宠幸现任辅宰,命人将宫中一处殿宇整理出来,设为辅宰暂居之所,便于其随时召唤。
“阿满姑娘,辅宰早已起身,您快些进去吧。”到了辅宰居所,立在殿门口的一名年轻侍卫迎了上来,声音焦急,面上却是不苟言笑。他伸开手臂挡住文棠前进的步伐,只侧眼对阿满说着话。
文棠认识此人,是辅宰近身的侍卫多骨麟。先前每次与阿满前来诊疾时,都是多骨麟将阿满带入殿内的。每次诊疾完毕,也是他将阿满带出殿来,想来应该辅宰极为信任的人物。
“这些日子,我日夜思想替辅宰解毒的办法,终于有了些眉目。”阿满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即随多骨麟入殿,而是蹙眉站立在殿门口,一副深思的模样。
“阿满姑娘找到了解毒之法?”多骨麟语气激动,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明显的喜色。他知道辅宰受毒伤之苦久矣,遍寻整个胡兹,都没能找到会解毒的医师,目前也只有阿满能施针缓解毒发之痛而已。若是真能寻到解毒之法,简直是意外惊喜,辅宰痊愈,少不了他们这些忠心侍主之人的好处。
“哪有那么容易?”阿满轻低着头,一副幽深思虑的样子,缓缓道:“不过经我多日苦思冥想,研究祖传针谱,倒是想到了一些解毒的线索。”
多骨麟闻言虽有些失望,但想着能有些解毒的眉目,也是好的,便疾声说道:“那姑娘快请进去。”
阿满仍是不动,一双明眸盯着多骨麟,又道:“今日我要用的是一种新针法,在施针于阴陵泉、地机、漏谷的同时,辅以热足浴,之后再施针于脚背的冲阳和脚底的涌泉,打通腿足之间的经络,疏通血液流动......”
“阿满姑娘快进去吧。”多骨麟根本听不懂医理,他打断了阿满滔滔不绝的说话,有些无奈地催促道,“辅宰等好久了,姑娘快进去吧。”
阿满指着文棠道:“大人,今日用新针法,工作繁重,我一个人怕是不行,不如今日就让我的婢女与我一同进去。”
“这......辅宰的寝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不如......”多骨麟有些为难,思忖着喃喃道,“我帮姑娘打下手如何?”
新任辅宰性格孤僻多疑,独来独往惯了,随意不让人打扰。居所中连服侍的婢女也无,仅在殿外安排了听令的侍卫,所以多骨麟才会如此为难。阿满早有准备,丝毫不慌,只反问道:“大人不懂医理,能帮我什么?”
被抢白后,多骨麟面色有些难看,但又不好发作,就只憋着不说话,瞪着一双眼睛打量着站在阿满身后的文棠,说道:“辅宰居所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文棠垂睫低头,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胆小模样。
“她跟随我多年,治病救人的功夫少说也有我一半强了。”阿满放软语气,笑着跟多骨麟解释道。阿满全家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人,文棠是否真是跟随她多年的婢女,无从考究。所以不管阿满如何信口胡诌,只要面上够坦荡,无人能够识破。
“我一人确实应付不来,到时若是......”阿满又道,“我没什么紧要的,但是万一辅宰生气,连累大人就不好了。”
“那我进去通报一声。”多骨麟想着也是这个理,他忐忑,不敢直接拒绝阿满,只能答应进去请示辅宰。说完,多骨麟便步履匆匆地入内请示去了。只一小会儿,他便又疾步出来,高声道:“你们快进去吧。”
随后,多骨麟带着阿满和文棠,绕过正殿、花园、水榭,向内殿而去。胡兹贫瘠,国内鲜有能工巧匠,胡宫自然也比不上齐宫雄伟华丽。可再贫瘠,也毕竟是一国王气之所,少不了琉璃白阶的威严和斗拱飞檐的霸气。辅宰居住的宫殿离大王寝殿不远,外看富丽堂皇,可进到里面才发觉另有一番景象。内殿之中,陈设简单,仅木桌椅几床之类的基本摆设,黑郁沉闷。
“辅宰。”多骨麟恭敬地朝端坐于几榻之上的男子行礼。
阿满和文棠也屈身行了礼。未了不引起注意,文棠始终保持着垂首的模样,没有抬眼去看端坐在上的胡兹辅宰,只用眼角余光轻轻上瞟,隐约看见是一位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
“听说你今日要用新针法。”辅宰未理多骨麟,只直视着阿满,目光锐利得如同一把锋刀,声音阴沉得好似天边乌云。
“是的。”阿满早有准备,回答得很沉静,“辅宰所中之毒极为奇特,我先前不熟悉毒性,为了稳妥,只敢在阴陵泉、地机、漏谷处施针。而今,琢磨出了些眉目,想着若辅以热足浴,再施针于冲阳、涌泉等穴,则可打通腿足之间的经络。毒气向下流动,积于脚底之中,最后再用匕首将毒血挤出,毒性便可消减大半。”
“经络通畅,毒气流动,难道不会导致毒液扩散全身吗?”辅宰轻勾唇角,露出玩味浅笑。他的声音轻飘似一絮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