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荷神社与不可被爱
抬起头,重新大口呼吸着室内清澈的空气,知觉似乎也因此而清晰了些许。
毋庸置疑的是,她对现在以及未来都充满了后悔。与五条悟再次冷淡的未来,也绝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要向他道歉吗?
对他说,其实我不是故意说这种话的,在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最爱的哥哥,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或许会接受的,倘若她愿意随道歉的话语一同附上央求般的撒娇。但五条怜对自己太了解了,她知道自己只是个连道歉的第一步都无法迈出的胆小鬼。
“对不起”,这句话她经常说——会对下电车时无意撞到的行人说,会对盯着她垃圾论文的授课老师说。哪怕是在餐厅里不小心连抽了两张纸巾,都会习惯性地对空气念叨一句“不好意思”。
可道歉从来都不只是对不起或是不好意思而已。没有歉意的道歉,是纯粹的谎言。
五条怜的心里没有歉意,她只是觉得后悔与自我厌恶。这些情绪不足以构成她的道歉。
咔嗒咔哒——房间的角落里响起细碎的声响,有些恼人,杂乱的思绪也被这噪音打乱了。
五条怜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正在房间一角。
异色瞳的小猫不是何时摸进了这间房里,正调皮地啃咬着怀里的墨镜,小爪子抵在黑色镜片上,印下一个又一个重叠的梅花形爪印。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好像是五条悟的东西?
在脑海中跳出“五条悟”这个名字的瞬间,一度被抛开的心绪倏地又回到了五条怜的心里。她忽然很想钻回到被褥里,这层棉花足以藏起一切情绪的存在。但她确实躺了太久,久到她都觉得不舒服了。
五条怜站起身,披上外套,慢吞吞挪到房间的角落。
听到足声迫近,小猫也无心玩闹了,匆忙抛下爪子中的有趣玩具,钻进了另一处角落,伏着小小的身子,分外警惕的模样。
要是有办法和猫咪对话,五条怜真想告诉它不必害怕。她可不会为了小小的一副墨镜同毛茸茸小生物置气,况且这也不是她的所有物。
用纸巾擦净镜片上的杂色猫毛与爪印,这幅墨镜终于重生了。幸好小猫的牙齿不算多么尖锐,并未在镜腿上刻下小圆洞般的咬痕,否则它大概真的要遭受问罪了。
还是物归原主吧。她想。
当然了,她才不是打算借着这幅墨镜与五条悟创造沟通的,肯定也不可能顺势观察下他现在到底处在怎样的心情之中,又是否真的对自己相当生气。
她就只是想要替小猫归还他的所有物罢了,仅此而已。
嗯。就是这样没有错。
将上述的念头在心里反复滚了五六遍后,五条怜终于站在了五条悟的房间前——假如她的记忆没有出错、且这个家的格局没有变化的话,这间栽种了矢车菊的小院就是夏天时五条悟在京都的住处了。
接下来,只要敲响大门,把墨镜丢进去,告诉他有只小猫偷走了他的东西,这样就可以了。太简单了。
这么想着的五条怜,举着手在空气中停滞了足足三分钟,指节却依旧没能敲打在木门上。
要是他不在这里怎么办?扑空倒也就算了,倘若开门的是陌生的其他人,那她一定会尴尬到想要立刻冲出五条家的。
正是这难得的警惕心情阻挡住了五条怜的动作——肯定不是其他别的念头。
琢磨片刻,她后退了小半步,绕到了小院的另一侧。纸窗合拢着,但她应该能想办法弄开一条小缝。
似乎恰是在冒出这一念头的同时,窗被推开了,直朝着她的脸袭来。躲避不及,只听到“砰”的一声,眼泪比鼻梁尖锐的疼痛先一步出现了。
“你来找我呀?”
五条悟伏在窗框上,对着她皱起的可怜面孔笑个不停。
“鼻子被打到了?”
怀揣着百分之百的疼痛感与羞耻心,五条怜捂着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太疼了,疼到简直无法呼吸。她甚至怀疑自己的鼻梁骨是不是已经被撞歪了。可五条悟还是肆意笑着,轻快的笑声听了就叫人觉得生气。
“不要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嘛。”他翻过窗台,跳到她的面前,“偷偷摸摸可不行。”
“我没有偷偷摸摸……呶,这个,还给你。”
她摊开手,墨镜躺在掌心里。五条悟“啊”了一声,许是没想到自己的墨镜居然会在她这里。
“你是说,我的墨镜被那只猫偷走了?好吧。”他罢休似的耸了耸肩,“那猫在这个家里太受宠了,没办法。猫就是这样子的。”
重新戴上墨镜,这次五条悟终于能有闲心好好留意一下她的情况了。他伏低了身,凑近她的脸旁,却保持着恰好好处,只是认真打量着她的表情而已。
“很疼吗?”
“呃……有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