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称谓与她的小鼠
。
还是去找他吧。
拢紧毯子,沿着印象中的无形小路走去,尽头便是那处海滩。
海鸟早已归巢,渔船也收了帆,停在海岸线另一侧的港口处,寂静得如同无人之境。浪潮将沙砾推向近岸处,并没有死去的鲸鱼在此处缓慢瓦解。
鲸鱼消失了,余下一滩深褐色的印记尚未被海水彻底稀释,散发着熟悉臭味的些许碎屑似是在证明曾有一只巨兽在此处停留过。
看来不是梦。
鲸鱼是真的,被淋了一身血也是真的。
不管在什么时候回想起这个事实,都只会让她觉得心情糟糕。
五条怜四下瞄了瞄,又踮起脚尖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不管怎么看,都没有见到五条悟或是七海的踪迹。
……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是在冒出这念头的瞬间,捏在掌心里的手机猛得震动起来,突兀的震感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晚上好——!你起床了吗?”一如既往欢快的问好。
五条怜背过身去,不让风拂过脸庞:“就算我还在睡觉,也会被你的电话叫醒的,不是吗?”
“我估计你差不多醒了才打电话过来的哟。”
“啊是是是,您太贴心了。”说着敷衍应答的她不自觉地在电话另一头点着脑袋,“其实你是看到我走到沙滩上了,对吧?”
“没有哦,我现在看不到你。我已经到大阪了。”
“你在……抱歉,请您重复一遍。”
“在大阪哦,你也快点过来吧。”
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五条怜现在可以确信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肯定成功陷入了睡眠——此刻这种大脑呆呆的感觉是只有刚从睡梦中抽身而出的人才能拥有的。
在迟钝的短暂时间里,她想起了大阪的通天阁与通往关西的高速公路线路,以及踩在脚下的这摊干涸的鲸鱼血碎裂时的状态。
原来鲸鱼早就变成过去式了,她这才知道。
她眨了眨眼,干燥的眼眸黏连出微弱的声响,几乎将话语盖住:“如果要去别的地方,可以提前告诉我吗?”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没有看到吗?”
“……诶?”
赶紧调出短信界面,来自五条悟的未读信息还挂着鲜红色的标识符,看来真是错怪他了。
五条怜心虚地点开他的新消息,不敢多看半眼,待未读状态消失无踪,立刻退回到了原本的界面,这才迟钝着重新将听筒贴近耳旁,含糊说着马上就过来之类的话。
这通电话到底是谁先挂断的,她也没有印象了,唯有心虚感仍旧真切,只好兀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整个人冷静些了,这才磨蹭着迈出步伐。
好像听到了“噗叽”的一声,也有可能是“吱”的声响,被海风盖住了大半,听得不很真切,但触感是真实的。
她踩到了软软的什么东西,绝不是沙砾或碎石的粗糙感。温热感落在脚背上,这也肯定不是热砂在作祟。
后退着。犹豫片刻,五条怜垂下眼眸。
在鲸鱼的血迹上,渗出崭新的鲜血。小小的黑色的老鼠被足印碾碎,无毛的尾巴尚在抽搐,仿若一息尚存。
但她看到了,藏在皮毛下的渺小的心脏也已被自己踩碎。
它死了。
有点反胃,但更多的心绪竟是平静。
……真恶心。老鼠。
—记录:2001年11月21日,东京都,五条宅—
快跑。快跑。
捧着衣袖,步伐比任何时刻都要更加轻快。
倘若人类也能飞起来的话,一定就是现在了吧。
五条怜想。
藏在和服衣袖里的是一包鼠粮、一小袋木屑和一分钱都没有剩下的钱袋。
在一分钱都不存在的钱袋里,换来了她今日的珍宝——一只小小的、灰色的老鼠。
说是老鼠不太准确。根据宠物店老板的说法,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应当叫做仓鼠,和那些晚上会咬床脚的害兽可不一样。
是更可爱的、孩子们的小伙伴,
买下它的理由也很很简单,因为它很可爱,而且热乎乎的,还会在听到脚步声时向她靠近,好像也在期待着她的出现。
“不如就叫你小火炉吧,好吗?”
衣袖里的小鼠一动不动,肯定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这个热乎乎的小东西花光了五条怜的全部积蓄,她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买笼子了,只好向仆人谎称说学校的美术课要求做手工制品,要来了一个崭新的纸箱子,把小鼠安置在了里头。
过去在京都见到过住在河边的流浪汉,他们正是用纸盒搭建出了自己的“房子”。那么对于小老鼠来说,比笼子更加宽敞的纸盒,究竟是豪华的住所,还是简陋的旧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