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

盘举高了些，朝两名骑士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伯爵不是昨天才派人来取过这玩意，怎么今天又要……”其中一名骑士嘟囔着，却被他的同伴打断。

“不可对伯爵的行为妄加议论，”另一名骑士侧身，暂时没有为柯琳让开道，“小姐，是伯爵让你来替他取那样东西的吗？”

柯琳点头，略微侧过脸颊，露出一节白皙的锁骨，“是的，今夜我一直在侍奉伯爵。伯爵一时兴起，让我来为他来取‘那件东西’。”

“伯爵把钥匙给了你？”那名骑士露出讶异的神色。

柯琳淡定自若地捂住胸口，假装那里真的有一把钥匙，“伯爵半梦半醒，不愿亲自下楼，又不想看着骑士们那身银白色的盔甲在眼前晃来晃去，就派我来取东西，有什么问题吗？请快些让我进去，不要让伯爵久等。”

骑士终于肯为她让开道路，“进去后的第二个路口左转，走到第三个路口时再右转，直走到尽头，会有骑士带领你去往那个房间。”

柯琳端着托盘进入地下宫殿。直至拐进另一条长廊，她才勉强松一口气。扣住餐刀的手指上全是汗，她咬牙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在过去的一周里，柯琳时常借着送货品的缘由徘徊在地下宫殿的入口附近。她不止一次地看到有骑士护送着伯爵走下楼梯，或是在花园小憩的伯爵随便点了几位侍女去地下宫殿。他们走下楼梯时，走在最尾端的人总是捧着一只带有餐盖的托盘。再结合伯爵好色且体虚的特点，让侍寝的侍女前来，也可以说是合理的解释。

至于托盘中的“那件东西”，柯琳不需要在意，反正这东西不会送到伯爵手中，骑士也没有大胆到掀开伯爵的餐食看一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地下宫殿如同迷宫。柯琳端着餐盘走了一路，好在都没有碰上人。越往里走，她心中的猜想就越得到了证实，这座地下宫殿果然也是按照海德瑞尔城堡的图纸建造的。除了壁龛中不再放置神明的石像，其余的布局和装潢似乎都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大同小异。

她当然没有按照骑士说的路线走，而是来到走廊尽头一间被上锁的房间外。

这里倒是有些不同。

柯琳的心下沉了几分。倘若这里是海德瑞尔的地下宫殿，这个地只可能存在一面凹凸不平的墙。墙的后面是一间窄小的暗室，连通离开城堡的地道。

然而在她面前的是一扇上了锁的厚重铁门。

柯琳没有灰心到扭头就走，她对比着印象中自家地下宫殿的构造，蹲在墙根摸索着砌墙的石块。手掌所及之处皆是湿滑的青苔，她仔细地辨别每块石砖的形状，摸到一块相对松动的石头，用力按了下去。

轰隆隆——

数块石砖发生位移，发出不小的动静。柯琳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句疑惑的喟叹。眼看骑士们就要走近，她毫不犹豫地挤进石门刚露出的一道缝隙中，将旋转的石门归位。

柯琳趴在石门上，屏息凝神地谛听暗室外的声音。骑士们已经来到了石墙外，但似乎没有任何发现，开始困惑是不是自己在睡梦中产生了幻听。

看来最初修建城堡的人并没有把这一处暗门告诉城堡的主人，大概是某一任的主人偶然间发现了这堵墙后存在空间，才为这里修建了门。

柯琳咽下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再度燃起希望。她转过身，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暗室里有人。

准确来说，房间里有个男人。室内空无一物，他侧躺在墙根，身体只有一块破烂的布帛遮掩。长而乌黑的头发混着灰尘与血污，乱糟糟地铺满周围的一小块地方。他的头顶盖着一堆破烂的布条，随着偏头的动作，男人露出脸庞。

在跳动的烛火下，柯琳看清了他的面容。火光将他的眼眸晕染上一层偏红的底色，那眉眼的形状、嘴唇的轮廓无一不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

巨大的不真切感袭来，柯琳忍住鼻腔的酸涩，狠狠地掐着掌心。疼痛告诉她，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是一周以来，发生在她身上的唯一一件好事。

“塞西尔？”

柯琳难以控制嘴唇的颤抖，叫出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