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

另一边，林十二，周川尽，朝花，季阳，无双和沈黎书六人正在军中摆设宴席。

朝花和无双在铺桌摆椅，季阳和沈黎书正一起举着那红绸，林十二看着道：“再往左一点……”

周川尽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时不时的指点一下。

他的视线，大多都落在林十二的那抹倩丽身影上。

她忙碌了一下午，看着安排的差不多了才道：“好了好了，大家忙活了这么久快歇歇吧，等下宁宁来了我们就开饭啦。”

她语气洋溢着愉快，沈黎书看着她这般笑颜，也温和的笑了笑。

周川尽看着，面色有些不悦道：“都下去吧。”

周川尽发话谁敢不从，众人应下：“是。”便纷纷出去回自己营帐歇息去了。

林十二这才寻了周川尽身边的椅子，和他并肩坐了下来。

周川尽给她倒了杯刚煮好的热茶。

她的手刚碰到那茶杯的杯壁，外面便传来急匆匆的声音，沈翊便闯了进来神色焦急而又慌张道：“殿下，北漠城中有刺客埋伏，苏……苏大小姐身受重伤，恐怕……”

那士兵抿唇，都没能说下去。

周川尽脸色一沉，下意识看向十二。

林十二瞳孔骤缩，身躯猛的一震，前一秒周川尽刚为她添好的热茶倾数洒落。她就那样呆呆的定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僵硬的动都不能动，一瞬间好像失去了魂魄。

就连那滚烫的茶水浇在手背也浑然不觉。

周川尽眉头皱了皱。

他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是。”

沈翊走后，林十二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周川尽拽过她那支被热水烫着的手给她擦干水渍，林十二却挣脱开他的手。

周川尽的眉眼冷了几分，他抬眼看她，却发现她的眼眶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一片通红。

她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身躯开始不受控的颤抖，视线迷茫的四处飘荡，直到看到周川尽，她才像找到攀附物的花般无助的，双手颤抖着紧紧攥住他领口的衣裳。

周川尽握住她的双肩，沉声唤她：“十二。”

林十二眸中氤氲着水汽可眼睛里满是执着。她声线不稳，开口道：“周川尽，带我去见她……”

……

苏知宁在经历了方才那一场殊死拼杀后倒在地上，看着无尽旋转的天空，慢慢抽离她的神智。她艰难的握上那阿婆的手，神情缱绻温柔，看见了美好的回忆。

就像是睡着了，她在梦里依稀听见母亲温柔的呢喃，父亲和蔼的嘱托，十二亮晶晶的眉眼。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盛京城回到了童年，那时兄长还在，她坐在哥哥面前，看着那双持剑杀敌的大手也能为她温柔抚琴，悦耳的声音如同天籁。

苏知宁沾满鲜血的脸上泛起一丝释然的笑容，如同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永远化成那院子外金黄的天幕，流向战场这片大海的深处。

她想，我不要低眉顺眼，我不要唯唯诺诺，我不要争风吃醋。我要走出国门，我要顶天立地，我要燃烧热血，我要用自己的刀杀出一条护城河，用自己的剑绣出一幅辽阔图，保卫家国。

若是女子的光辉不能一直照耀，我便将它记在史书里，写在铭文中，刻在碑文上，让它留传千年万载。

一定会有人懂。

苏知宁坚信，随着时间推移，历史推进，会有无数个“林十二”带着那双执着的眼睛，看她的傲骨，听她的故事，懂她的豪情，有人会为她所感染，亦为她而回应。

真好……真好啊……

尽管，她再也看不到了。

……

林十二和周川尽到现场时，苏大将军已经在了。

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将，在看见女儿尸体的一刻，健壮的身躯竟颤颤巍巍，眼神空洞。他闭了闭目，落下一滴泪。

苏知宁与阿婆死在一起，是林十二怎么也想不到的。

她和苏知宁，是最好的朋友。

苏知宁为人正直，善良，无私，对她好便总是给她最好的。

她为她说过话，赠过琴，逛过街，下过厨。与她写信道思念，送她出嫁为人妻。

今天她被封为熙宁将军，本是她的吉日，可就这么变成祭日了。

而那即使是十二只见过一面的阿婆，总是那么的和蔼，总是微笑着，给她盛饭劝她多吃点。

那命苦的阿婆，她失去了小孙女，失去了记忆，怎么现在连命都没了呢？

都是那般善良的人啊，怎么会，怎么就，怎么能，都死了呢？

小白就那样趴在阿婆的尸体上，有人想要靠近它便咬谁，执拗的护在阿婆身前，不让任何人靠近。

苏知宁死状极其惨烈，她拼死的一搏使她几乎浑身都是血窟窿。那小小的身体都要被血糊的覆盖满身，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