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

林十二看着她，心中感慨非凡。

半个月前，她还是看见她会颤抖恐惧，战战兢兢的小婢女，但现在，她终于不再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而是可以与她开两句玩笑，说几句知心话。

林十二绽开欣慰般的笑容，看着不离的改变眼里忽然有点点泪意，但她很快忍下，没让任何人看见。

“好啦，要开始考试啦。”她拍拍不离的手，和苏知宁坐回自己考试的位置。

“艺文第一项——琴。”裴晏温润的声音散开，各位选琴的学子瞬间开始紧张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月色升空。

林婉儿上场时，全场的人目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这是京中一绝的琴音，今日一闻不知多久才能再闻。

她弹的曲子是《良宵引》，是一首描写月夜清风，良宵雅兴的曲子，和眼下的环境，非常贴合。

不得不说林婉儿真的很聪明。虽然这首曲子一般是古琴初学者入门时初学的琴曲，但越是简单的曲子才越是能显现出高手的厉害。

而且她在原本的琴谱基础上进行了改编，果然是真正的高手，再简单的曲子都能弹出花来。

林婉儿整首曲子旋律婉转动听，曲风恬静，引人入胜，让人不由得沉醉于其中，连林十二，都不禁闭上眼认真倾听欣赏。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弹的好。

一曲毕，余音绕梁的同时，也围绕在人们心尖。场外掌声响起，林婉儿羞涩一笑，抱琴下场。

又轮了几个人，可全部都被林婉儿的光芒压制，无人能比。

接着，便轮到林十二上场。她抱着苏知宁赠与她的那张朱雀，缓步走上台阶，立于台上，将琴摆好后，轻轻坐下。

整个人动作优雅，仪态万千，赏心悦目。

她闭上双眼，微微垂首，长发如墨般散开，露出一截羊脂玉般娟秀细长的颈子。

林十二素手婉转，轻拨琴弦。

一曲《潇湘水云》，讲述的，是时元兵南侵入浙，郭沔移居湖南衡山附近，常在潇、湘二水合流处游航。每当远望九嶷山为云水所蔽，见到云水奔腾的景象，深感国事飘零，激起他对山河残缺、时势飘零的无限感慨，借水光云影，以寄抑郁、眷念之情。

林十二将情绪融合的刚刚好，该婉转时柔和，该慷慨时激昂，该悲痛时颤弱。人们的心尖仿佛都被她的琴弦缠绕，她素手一勾，人们的心，也不觉跟着一颤。

随着她的琴声，把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到顶峰。

所有人似乎可以通过琴音，看见一副画面：是山水天地间的宏阔辽远，是登高望远处的壮观无限，是家国失事时的悲痛欲绝，是家人亲眷无法相见时的无数思念。

一曲毕，人终散，香消尽，芳菲远。

现场的余韵久久无法消散。

如果说林婉儿的琴音如同黄鹂之鸣，婉转动听。那么林十二的琴音就是烈日朝阳，大气悠扬。

苏知宁甚至听出了泪，不禁拿帕子轻拭眼角，婆娑氤氲。

林婉儿死死咬住嘴唇，她知道，林十二的琴技并不如自己，可这一次，她们格局不同，带给人们的感受不同，展现的结果自然也不相同。

裴晏就那样一直注视着她，把她弹琴时或悲伤或喜悦或不舍的表情全部尽收眼底，沉沦在她的琴音。

林十二抱着琴走下来，将那张朱雀还给苏知宁，苏知宁却摇头拒绝：“今日我将这琴转赠给你，你才是最适合它的主人。”

林十二知道这张朱雀对她的重要性，刚才她以为，在林婉儿面前苏知宁只不过是帮她说话撑腰才说将琴送她，没想到，是真的要赠与她。

“宁宁，这不行……”她下意识开口拒绝。

“我放着，也不过是给我心上添堵罢了，今日这琴得了最适合它的新主人，那我也便该将过去放下了。”苏知宁顿了顿，“二小姐好生收着，我以后想听曲了你弹给我听。”

林十二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推辞，轻轻一笑道，“那一言为定。”

两人说完，便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观看考试。

棋艺最突出的，是秦冰清，书法最突出的，是苏知宁，而画画最突出的，是林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