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们俩一辈子的名声也就毁了。”
这就是暗指唐沅和张之维一路上同行同宿形同夫妻,虽然清清白白秋毫无犯,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一旦传开来,他们逃不过“淫奔”的罪名。张之维对这些繁文缛节,礼教大防知之甚少,师父平时也只是戒饬他们不得接近妇女,所以他也只知道两人如此接近,确实有违礼教,但究竟为何不妥,始终想不明白。
“别人瞧不瞧得起,那有什么要紧?我们出家修道之人把这些世俗之见未免看得太重了。”
石门一怔。张之维这我行我素,不以世俗之念挂怀的气概他很欣赏,不免微微颔首。但转念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兼之爱惜张之维的才华,不忍他沉沦陷迷,于是问道:
“唐沅呢?她会不在乎吗?”
张之维亦是怔忪。一月之中,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情已产生了极大变化。原本他觉得两情相悦,贵乎自然。倘若能与唐沅长厢厮守,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也盼望她平安喜乐——然而既与唐沅定情之后,两心如一,生平头一次尝到情爱滋味,好似啜饮琼浆玉露一般如梦如醉,竟也患得患失起来。石门这一席话言之凿凿,虽然逆耳,毕竟也是忠言。
石门又道,唐沅目下固然对他张之维言听计从,也许三年五载也不会厌烦龙虎山的生活,但她自幼出身富贵之家,多过得几年,也许就会对龙虎山清苦闭塞的环境感到烦闷了。到那时,她也许又恋慕起软红十丈,更增烦恼,甚至会故技重施,再度出走。
张之维眸光闪动,微微出神,竟然付之一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啊。石门师叔,从前——从前我只以为唐沅不喜欢我,所以只希望和她善始善终,她能天天欢欢喜喜的,那就最好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我……”说到这里,饶是张之维面皮厚实,也不禁脸上一红,声音低了下去。他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心悦唐沅,石门和周圣未必不知,那何必打哑谜呢?索性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至于后事如何,那也不能全由我左右啊。唐沅要走要留,那是她的事情——而且她是说,想让我永远在她身边。那我自然信她的话。”
周圣又惊又诧,抑且尴尬,张之维转述唐沅的这句话,显然是两人的私语,情到浓时山盟海誓是常事,这怎么也能对人说呢?但张之维坦坦荡荡,光风霁月,倒显得是他们太少见多怪。
话已至此,再没有说下去的余地了。张之维起身离开,周圣看着他的背影,无端地感到被一种莫可名状的力量慑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石门忽然道:
“唐沅的话,是不能句句都当真的。”
张之维道:“做不做得真,也得问唐沅才清楚了。”
等他走了,周圣急转头问石门:“师伯,您看这——”
石门却也离席似是要走,出了门转到右侧的厢房,推门一看,里头伙计正收拾茶盏。石门向他问道:
“刚才是有——有个少年在这儿么?”
伙计一愣,见石门目光冷若玄冰,没由来地打怵,忙回道:
“是,刚才是有位少爷包了这间喝茶来着,不过走了也有一炷香的功夫啦。”
周圣跟在石门背后,闻言皱眉:“这少年是谁?”
“是唐沅。”
石门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提袍下楼。周圣一呆,立刻拔脚跟上去,一边问师伯:“唐小姐怎么会到这儿来?张师兄总不会告诉她吧?”
也不见石门怎么疾走,他身披的道袍下摆如风拂细浪,只是微微颤动,片刻间便到了街面上。眼见人来人往,张之维早不见了踪影。石门道:
“十之八九是碧眼狐狸做的好事。想让她以为我们和张之维结盟,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
周圣立即住口。石门早就察觉唐沅在隔壁,却始终不点出,又是为了什么?恐怕……不及多想,他匆匆跟上石门的脚步。
且说张之维一路回到落花巷,这条巷子名为“落花巷”,倒没有多种花木,只是有几棵大柳树。张之维从前不甚留心,今天走到树下,见柳枝已萧条了不少,依依垂落,忽然想起江边大柳树下和唐沅互诉衷情的情景。石门那一番话也有些道理,唐沅生性自由,不受拘束,要是真让她一生都长居龙虎山下……张之维不自觉伸手去捻柳枝的细叶,细长微弯,不由得想起唐沅微皱的眉毛来。他固然是得偿所愿,可于唐沅来说,也许日久天长,她反而不快活。他天性豁达,想到日后唐沅也许会走,固然酸楚,却不至于因爱生恨——但爱与恨,原本就是一体两面,真到了那时他是否仍能斩毒龙,弃我执,返空明,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了。
总之,症结在于唐沅身上。他跟武当二人一晤,怎么能瞒得过唐沅的眼目?不如回去坦白,顺便问问石门所说的秘笈之事。打定主意,张之维走回家中。他出门时把门板扣上,没有开的痕迹。唐沅似是还未回来。
进了堂屋,张之维原本放松的情态骤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