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石门,周圣二人虽下了山,仍是道士装束,只是冠巾不同,石门戴纯阳巾,周圣年少才蓄发不久,戴的是逍遥巾。两方分宾主落座,周圣捧茶——张之维接过,心想今天恐怕这茶有得喝了。
啧,出门的时候没淘米洗菜,唐大小姐要是回来吃饭,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但不管怎么说,总也得给武当面子,当面锣对面鼓地做交代。张之维明知自己当时强将唐沅从他们手中夺走,其实大大得罪了他们——倘若石门是心胸狭隘之辈,因此结仇都是正常的。如今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有必要再回避这件事了。与其把问题带回龙虎山让师父为难,还不如就在此说个明白。既打定主意,张之维坦然地品茶等待石门开口。
周圣看张之维气定神闲,安之若素,心下且敬且忧。张之维为人处事往往出人意表,据说三年前曾在陆家寿宴上曾折了主家的颜面,若是两方都不肯容让,则武当龙虎两门结下嫌隙,日后可难以消解。
两方都屏息凝神,等石门主事,不料石门道人将前情轻轻揭过,却问了张之维一个极古怪的问题:
“张师侄,你可曾助唐沅疗伤?”
张之维愕然,双目微睁:
“她受伤了?”
“唐沅在天津先是与十个全性妖人混战,宋勉到场时她已是强弩之末,两人又是一场剧斗,倘若我不曾介入,也许她……”石门顿一顿,“她逃走前已吐了血,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可这么一来,她的内伤就更重了,没有人相助疗伤,两三个月内不能复原。”
张之维的脑海里闪现出自己与唐沅相识以来的种种。按石门的说法,唐沅与他相逢时离津也不过一月,可她哪里有受了沉重内伤的样子?
唐沅所修习的武当内功源出全真,讲求清净无为,克己节欲,特重静功的修行。然而以静功压制人本性中的七情六欲,原本就是逆天而行,故有“顺则成人逆为仙”之说。正一天师道不禁火居,全真和武当却要求出家清修,便是同为道门,内功侧重各不相同的缘故。张之维想到唐沅几番与人恶斗,真元耗损,制力自然薄弱,再加上大动无明,违背了静功所求的“清心寡欲”之旨,稍有不慎,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因此张之维知道石门所言非虚,低下头寻思半晌,道:
“这件事我实在不知。”
“那也就是说,还有别人在帮她……”石门眼光微沉,他当然也看出张之维说的是实话。他本以为是张之维助唐沅疗伤,不想张之维毫不知情,那么唐沅的帮手的身份,就很值得考量了,“此事且不多说。张师侄,你可知道她的武艺是从何处学来?”
张之维又摇了摇头,并反问道:
“石门师叔,你不是说她是从碧眼狐狸那得了武当心诀的传承?”
石门轻叹一声:
“碧眼狐狸当年从武当盗走心诀……她偷走的其实是一卷书。我武当传承数百年,武功繁杂丰富,业师发心编纂一卷包藏武当拳剑至理的图册以传后学,不料甫一编就,即遭逢不测。这卷书落入碧眼狐狸手中,已是大大不幸。好在她不识字,对书中的道理体会不深,只能按图练功,所以学不到几成,即便如此,也足够她为祸一方了。我想她将唐沅诱入彀中,就是因为孩子童稚天真。可以帮她读书认字,修习武功,而且还能多一个膀臂。”
周圣接口道:
“师伯,有没有可能助唐小姐疗伤的,就是碧眼狐狸?”
“绝不会。”石门修长的手指忽然敲了两下桌面,他凝视着对面的墙壁,轻轻皱了皱眉,“碧眼狐狸对武当内功的领略理路不正,她怎么能运功帮助唐沅行炁?我想帮她的一定另有其人,而且必定是道友。何况唐沅也不相信碧眼狐狸,更不会把自己的命门露给她。所以我推测,这卷书如今恐怕已经在唐沅的手上。”
张之维和周圣的神色同时震动。石门的意思就是唐沅从碧眼狐狸手上夺得了这本拳剑图册。
“唐小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那碧眼狐狸可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呀。”
石门淡淡地反问:
“若她不得到拳剑谱,怎么能放心让碧眼狐狸离开?”
唐沅深自韬晦,只是表面天真,而心机智计远超年纪,连碧眼狐狸起初也给她瞒过。既然知道碧眼狐狸身负命案,凶狠狡诈,唐沅难道能安心让这人呆在唐家,而不加以辖制呢?她识文断字,能读懂拳剑谱子中记载的心诀道理,甚至对碧眼狐狸藏了一手,可见这对师徒也是貌合神离。碧眼狐狸要是有那卷图册,便给她的凶恶更添了几分危险,唐沅知道图册的价值,必然得设法削弱碧眼狐狸的威胁。
张之维沉吟片刻,道:
“石门师叔,唐沅究竟有没有这卷书,我也不清楚。假若她真得到了拳剑谱,我劝她归还贵派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武当的至宝,若是真在唐沅手上,固然免于给恶人助纣为虐,但到底也是来路不正,对于唐沅来说是遗祸无穷。一听他这么说,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