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人也
马文才被这话堵住了嘴,捏紧了抚椅的把手,横眉怒视,想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果然,自己不曾管教她,她就无法无天了。
但每当自己要开口训教的时候,就被女子一句话轻而易举堵住了,“你用什么身份来教我做事?”
所以自己还算不得她的夫君吗?
“怎么不说话了?你若是看不惯梁山伯去祝家提亲,你大可以跟着他一起去啊。”一颗橙黄的果实被剥开,丰厚的汁水从林淼的指尖流下,她轻咬一口,脸拧在了一起。
“怎么这么酸?”
五月的杭州,枇杷已经成熟了,这硕大的果实整齐摆放在书房的软塌上。案几上还摆着铜制香炉,缕缕薄香盖住了一屋子的书卷气,书案前,马文才正研习兵书,听见了林淼的小声嘟囔,勾着嘴角。
没一会儿,那一盘子马太守特意送过来的果实就拜在了他的书案上,特别不合适。
拿东西过来的人也是不安好心,一盘子饱满的成熟果实,非是从盘子边缘选了个青涩果实,剥开一半递到自己嘴边。
“尝尝,可甜了。”
若是没有后半句,她的意图还没那么明显。
哼!
马文才直接抓着林淼的手腕,让这果子递到自己嘴边,抬头看了一眼笑得人畜无害的林淼,一高一低,气势却是颠倒过来的,大概也是干坏事的人本来就挺不直腰杆。
咬上一口,正落在捏住枇杷的手指上,唇肉柔软,抚过指尖。眼睛却一刻也不肯离开林淼的脸,惊讶、羞赧、羞怯、生气,恼羞成怒,他最爱看了。
满意了的马文才松开手,转身继续看书,嘴里还有些果肉,细一品尝,果真是酸涩无比。他爹怎么会专门将这种品相的东西拿过来,马家的下人是怎么做事的?
被戏弄的林淼愣神之后看着马文才的后脑勺都知道他在嘲笑自己,气急败坏,这脑门后的束发带子随着窗外的风晃悠着,一瞬间就被她扯了下来。白玉珠缀的抹额掉了下来,砸在马文才手中的书卷上。
林淼刚要跑,腰上的带子就被人拉住了。
“你走一步试试?”
大晋的服饰宽大飘逸,束身的根本就在这三寸腰封上,被拿住命门的林淼立马赔笑,“我错了。”
“我看你玩儿得挺高兴的,你错在哪儿了?”
腰上带子紧了一分。
“不该扯你的带子,行了吧。”林淼手握腰带的另外一端,正和马文才僵持着。
“本少爷大人有大量,这一次就放过你。”
马文才缓缓松开,任由绸带从自己掌心滑过,等到末端的璎珞脱手,才放下手。
说到底,自己放不下的不是祝英台,是好胜心。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祝英台越是排斥自己,喜欢梁山伯,自己就越是咽不下这口气,越是要让他们分开。
对祝英台有喜欢吗?自然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什么?
是梁山伯在品状和爱情两方面都拿了自己想要的,是自己不甘心被梁山伯这样一个庶族胜过的心在作祟。
所以到如今,梁山伯到祝家提亲,自己心中多是无感。
许是想通了什么,马文才只觉得神台清明,往日笼罩在自己心间的迷雾突然散开了。
“过来。”
这声音沉稳又温柔,不似这边的马大公子,但林淼也不敢轻易相信,毕竟马文才有过前科。
“干什么?”
马文才再一次揽住林淼的腰,将人按在他的腿上,长臂环住林淼,让人无法动弹,“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就是我?”
相信他是马文才?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林淼发现了不少问题,就譬如,偶尔一瞬间,她分不清马文才是谁。
现在好了,只要面前的人想要角色扮演,自己是一点都认不出了。
明明之前只靠一个眼神就能分辨的,现在是转换到了地狱难度了吗?
鼻息落在她的耳畔,马文才又轻声说,“夫人难不成又认不出我了?”
这话绝不可能是喜欢祝英台的人会说出来的,林淼眉间露出疑惑,转头看向马文才,“你又来玩儿这一套?”
“看来夫人是被这皮相迷住了双眼,有些时候,眼睛是看不出什么的,要用其他的地方来看。”
话一落音,马文才便让人用嘴巴看了起来。
涎液银丝,难舍难分,唇齿间还留着些枇杷香气。
这突然间的转变,打得林淼措手不及,若说上次自己能够分清二人是因为本土马文才吻技不佳,那这次总该是对的人了吧。
可只要一想起上次他说本来就只有一个马文才,自己的心里就没底了。
披着一样的壳子,有着同样的人生,但却不是同一个灵魂,那么这人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