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躯2
纵使心急,姜钤也绝不会用妖魔的邪门歪道修炼,决定先寻一处门派,从头开始修习凡人成仙之法。
天下清安,冬季也并非招募时节,各门派都不缺人手。不分仙鬼人妖的门派只道姜钤并非幼童,想入道恐怕不易。稍微有点仙法道行的,瞧见姜钤身上的罪印,更是吓得不轻:这个级别的谪仙,恐怕道盟“那位”都得亲自过问,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怎么可能敢收?
拜师之请被各种搪塞理由推脱,反而是十六因为有了傀儡灵躯,被不少门派一眼相中,但都被她以“主仆一心”为由婉拒了。
姜钤接过十六包袱里仅剩的干粮,脸上愁云凝聚。
雪后难行,干谒的银两早已入不敷出,连马车都雇不起,身体才走五里路便已觉体力将尽。
再找不到落脚地,就要餐风饮露了。
十六蹲在他身前挡风,安慰道:“主人别灰心,天赋只是成仙的一部分,要相信勤能补拙。”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仙二代,姜钤自小矜贵,言行举止都有人夸,倒是头一次被用“拙”字评价。
罢了,这几日堵心的事经历得还少吗?
若早知道贬谪流放是如今这般穷困潦倒的境况,他宁肯死在道盟。
用罢干粮,十六看姜钤细细擦着剑,好奇问:“主人的剑是买的吗?”
“不是我的。”
十六歪头:“那是谁的?”
主人不会是因为偷了东西才被贬的吧?
瞧见那呆愣模样,姜钤便知她想歪了,道:“一个故人的。”
“古人?”
“故人,已故之人。”姜钤收起剑,神色幽深,“一个执迷不悟的逆仙。”
相比他的循规蹈矩,姜钺机敏灵捷,也更受父尊喜爱,甚至曾有意将他作为玉京传人培养。
许是这问题触着了心事,姜钤竟破天荒打开了话匣子:“家族替他铺好了路,我不懂他为何要流连凡尘,自甘堕落。潇潇洒洒走一趟江湖,输了心,赔了命,连身后事都要旁人替他打点,牵累整个家族。”
他越说越愤然:“玄尊的嘱托、濠梁城的胁迫、羲凰族的秘闻,还有同那无渡海妖女的苟且,他若肯对我坦白些许,也不至于药石无医,我难不成能害他?”
十六越听越不明白,只信誓旦旦道:“那个人不知道主人的好,但我知道。”
思绪被她打断,姜钤意识到失态,迅速收起情绪:“与你无关。”
十六却仍较真道:“我知道,主人最护短了。”
“嗯?”
“主人是我的恩人,别的仆人都要服侍主人沐浴更衣,主人却从来不用我帮忙,听说有的贵公子还会用鞭子抽人,主人才不会打我。”
她的主人除了有点不聪明,不仅事少,还好看得像神仙一样——不对,明明就是谪仙人。
姜钤嗤笑出声,不再多言。
十六坐了片刻便撒开蹄子四处询问起来,眼看天色向晚,姜钤正欲借主仆契寻人,便见十六僵笑着,兴冲冲向他奔来:“主人,我问到了!”
“有个门派说不介意主人有残疾,愿意收留我们!”
——他不过被轮回井伤了些许,怎么就残疾了?
姜钤被一路扯到门楼前,仰头看向装饰绮媚的匾额,心下狐疑:“如玉阁?”
活像个青楼名。
“不是哪儿,”十六指向旁边不起眼的小门,“从这里进去才是。”
不到一人高的门额挂着一块残腐的白木板,用黑墨潦草写着“破石冈”三字——看这门面,的确挺“破”。
若非提前打听,外人绝不可能察觉这里还藏着一处不起眼的小门派。
走入内室,十六挥手冲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黝黑青年打招呼:“顺子哥,我把主人带来啦!”
名唤张三顺的青年迎上前:“十六妹,这就是你和俺说的娇贵主子?”
举止粗俗,毫无修士气质。姜钤一眼便瞧见灰袖上不知哪一年染上的油污,一阵厌恶,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张三顺也不觉尴尬,挠上蓬乱的头发,一面对着他上下打量,一面啧啧称赞:“好白净的小兄弟,一看就是当仙君的料!”
这话勉强顺耳,姜钤侧目问:“破石冈掌门是谁?至今有几代传承?你如今修为如何,可知入门有何条件?”
一连串发问莫名带着审讯架势,张三顺愣了愣,才道:“俺们掌门姓滕,不知是何年成了地行仙。俺入门七八年了,连还剑谱上的字还没认明白,更不懂什么传承不传承的。但掌门说了,只要俺们一心向善,效忠道盟,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来听学。”
名不见经传的掌门,鱼龙混杂的出身,偏还添了“道盟”二字,姜钤拳头一紧:“你学道七八年还是凡体?”
张三顺腆然:“俺悟性不行,但也有三五年就修成半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