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篇(十九)
下学后慕枝手撑着油纸伞,徒步走在园林中,雨愈下愈急,豆大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下,水花溅起,侵湿了她的裙摆。
她在大雨中手执着伞,踮起脚尖,拂袖踹燕,探海,甩伞,飞空跳后落地时作一字马,稳稳接住落下的伞,再重复踹燕,拂袖将伞抛出,倒踢紫金冠,旋转,每个动作都带着孤掷一注的狠厉,毫无章法,不讲技巧只发泄。
一舞毕,她喘着气向后一倒躺在了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她空洞地抬眸看着一片灰白乌蒙的天色,享受着雨水刺在她皮肤上的刺麻感,大肆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泪雨混在一起杂乱不清。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撑起疲倦湿冷的身体,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陆清安从书中抬眼看她。
“来人,备热汤和姜汤过来。”
她攥着衣角,低着头定定站在门口,湿淋淋的青丝和衣衫自上而下滴着水,勾勒出她丰姿绰约的身姿,鬓角几缕青丝贴在她的两边脸颊。
“过来。”
她双颊薄红,雨滴似有若无地粘在脸上,如蝶翼般的睫毛染上水滴,眼眸一片漆黑无色,眼尾通红,红唇毫无血色。
她不动。
“过来!”见她迟迟未应,他不耐烦地道。
“……”她攥着裙子的手微微抖着,眼尾处的那丝朱红像是折了翅膀的孔雀。
他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又甩开了她。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沉闷了起来。
直到有宫女哆哆嗦嗦地上前通报热汤准备好了。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再没有刚才那么大的耐心,一把提溜她的后脖半拖半拉地把她带去了屏风后的浴桶里。
满满的一桶热汤荡起了很大的水花,她的头砰的一声撞到了额角,闷哼一声,硬生生呛了几口水。
“白慕枝!”他抬脚上前,瓢起一勺水从上而下地朝她淋了个遍,拍了下她的脸,带着点警告的意味:“本宫给你点甜头你差不多见好就收了,还给本宫甩起脸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
“本宫倒要看看等会在床上你还能不能那么嘴硬!”
说完,他甩袖大步流星离开。
随后,几位宫女进来脱下她的衣衫,为她擦身,洗浴,洗头。
敏德殿旁边的小书房内。
“启禀殿下,白姑娘今天一天都与沈公子学琴棋书画,他们二人之间的相处也没什么不妥,奴才实在不懂白姑娘好端端的怎发起了疯病。”
负责盯着白慕枝的眼线跪在地面上,矮身低头如实回答。
“这句诗似乎是白姑娘有意赠予殿下但又被白姑娘扔掉了,奴才觉得还是有必要给殿下阅览一二。”
他想了想,将那张揉成一团褶皱的宣纸双手恭敬地呈上。
他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合上,不太确定,反复看了好几眼。
那名奴仆低着头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不自然。
字迹力透纸背,刚劲有力,俨有笔势飞动的姿态,与她上次的字迹完全是两个人。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似有千言万语又似剪不断理还乱。
他咳了咳,语调明显缓和了些:“你将白慕枝这一日再事无巨细道来,本宫不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突然发疯。”
“是,在殿下离开之后白姑娘就撑伞过去书忆阁练了会书法,玩了会棋子,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公子带着……”
他脑袋放空,仔细地回忆着这一天自己将看到的,甚至连慕枝每句话的表情都没放过,缓缓地叙来……
“然后白姑娘和沈公子临下学前相约着明天再学完剩下的诗酒花茶,沈公子走后,白姑娘待了一会没说话然后就撑着伞走了回去,然后就是奴才跟殿下说的那般突然就发了疯。”
门外有宫女敲门,他略低眸思索,朝他招了招手。
“殿下,一切已经收拾好了。”门外的宫女恭敬道。
他点头起身走回了殿中,床上的人面色好了些,嘴唇还没完全恢复好血色,她紧紧盖着身上的被子,露出了光洁分明的锁骨,两侧中间有一个细小的黑痣。
“殿下,我想和你谈谈。”她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坐起来与他隔着一点距离,平稳地道。
“本宫与你有何能谈,小娘子想谈我们不如到床上谈?”他盯着她锁骨中间的黑痣,欺身上前,被她推开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她严肃地看向他。
“殿下,一盏茶的时间,说动你便把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撤掉,若是说不动你,以后我绝口不提,如何?”
“忆兮难得这样,本宫便听听。”他收回了轻浮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