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没想到会撞上太子妃给皇后请安,更没想到她出言如此不逊,能像用针搜刮骨头缝一样细密阴损:
“好妹妹,你这么能言善道,又懂得抹眼泪,到时候枕头风吹得黑龙神魂颠倒,陛下都要沾你的光,我与皇后娘娘也要仰仗你呢。”
如今想到仍然气血上脑、胃里一阵翻涌!柳萱很后悔没有当场呛回去,可转念一想,呛回去了又怎么样呢?皇后没为自己出头,连方才皇帝话里的意思都指向这个,没明着说罢了。遣妾一身安社稷,她的用处,还不就是吹枕头风?只不过吹完了有更要紧的事。
柳萱摸了摸腰间御赐的新香囊。
3.
穿着新嫁衣、戴着新首饰,轿子一动,柳萱浑身的环佩簪钗就叮叮当当地叫起来。伴着响器吹打,她一路都在打腹稿:
首先一定要哭的,哄人不哭,就像拿把钝剪子裁布,不爽利,对方不会身心触动地顺从。哭出来才更好办,只差在说什么好呢?对黑龙这类尚武粗人,要先夸赞一番,再自述可怜、求其手下留情吗?不对,留哪门子的情?他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捏死!还是先别自降身份,作贤淑闺秀状,假说自己被皇帝逼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是上佳之策。因为黑龙——据王元宝的描述,算讲理,好言好语地和他说说,应该不难。
想到这柳萱已经开始盘算具体的话术,然而刚编出两句,就深觉不妥,谁能准保黑龙神志清醒、听得进去道理呢?就算这次听得进去,此后夜夜,难道都会把她的话当金科玉律供着?她算哪道啊?
轿子里不知何时已经满是冷湿的水气,想来是到了龙宫周边,柳萱捏紧拳头打了个寒颤——黑龙残暴,何况对着他最恨的人送来的女人,难保不将仇恨移情,到时自己再怎么楚楚可怜,都是案板上的嫩肉一块,杀了她泄愤事小,若想到什么阴狠的法子折磨她,也全凭他一念之差罢了。
笃!喜轿落地,动静不大,腰间的香囊骨碌到坐垫上,吓得柳萱遍体发抖。
这时,阴暗的轿子里突然进了光亮,柳萱知道是要出去了,这个节骨眼上磨蹭,有损皇家脸面,于是她力求仪态端庄,壮着胆子往外迈腿,可脚尖还没沾到轿外的地就突然整个人腾空——有个人将她抱了出来!蒙着盖头,只能看见身底下的河滩和湍急流水,柳萱生怕掉下去沾湿衣裙,顾不得仪态,胳膊扑腾了两下才抓住这人的脖子,立刻死死地攀住,双臂收紧,整个人蜷起来,并决心直到双脚沾地之前永不撒手。管这个人是喜婆——似乎太大力了些,还是什么年轻力壮的婢女,柳萱都第一次感受到了龙族与凡人力量差距悬殊,抱着一个大活人,连对方的喘气声都听不到,而且这双手太大了,不管是打拳头还是抽巴掌都一定很疼。
被托着的大腿的确很疼,柳萱忍不住小声开口讨饶:
“好姐姐,你轻些力气,我攀着你,掉不下去的……”
腿下果然松了一些,柳萱叹了口气,龙族一个接亲的婢女都长着这么大的手掌,若是黑龙本人,岂不是像头大黑熊?想到这不禁鼻子一酸,但立马憋了回去,因为“婢女”开了口,是个阴沉的男声:
“你倒是会给我省力。”
4.
柳萱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不知是被“姐姐”吓的,还是怕鼻子里进了水,总之一声不吭。后背和腿底下像火烧一般,抱着自己那位也不说话,任劳任怨地扮演着救命稻草的角色,但柳萱心中已经乱作一团。
由于自己的身份背景,她无比坚信黑龙压根不想、也不会亲自来接新娘,那这抱自己下轿的男子,难不成是他的兄弟、或者随便一位侍卫不成?应该是这样差不离了。哼,由此可见龙族到底是野兽,罔顾人伦,连王妃都可以随便让旁人搂抱,这人还出言讽刺自己,真是无礼至极,果然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一回事,说不定玩腻了就大手一挥、赏去劳军也未可知!
人在屋檐,柳萱伪装得神色如常,反正盖头蒙着,红了眼眶也没人看得见,只在那人放自己下地时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声音还极其细微,想来他不会听见,即便听见了,也不会多事去打小报告吧。
好在落了地就换了一个人托着她的手负责引路,指尖的触感轻软,柳萱能嗅到若隐若无的荷花香气,又瞄见一块裙角,想来这次真是婢女了,可也不敢搭话——说些什么好呢?问名字?还是问问黑龙的秉性?好像都不像是合时宜的问题。想来多说多错,还是闭嘴为妙。
柳萱就这么嘴巴紧闭着被引进一间宽敞的卧房,又被引着坐到床中间,婢女给她更衣的动作很轻柔,很能让人放松,可当那双手摸到她腰间的香囊,柳萱突然按住裙子对婢女说了第一句话:
“好姐姐,这个也要没收么?”
婢女笑道:“奴婢怕硌到您,想帮您收进妆奁里。”
“我想放到枕边,这是我阿爹给的护身符,不能离身的。”柳萱扯谎,不可避免地心虚,于是加了个能显得语气缓和的问句,“可以吗?”
“这……”婢女双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