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人礼

文学家和哲学家不吝言辞地渲染思念，但其实日与夜的思念都不如见一面。

黄瑶的毕业旅行短暂而有意义，见到想见的人已经足够。

暑假还没过半，高启强建议她和老同学多聚聚，在京海生根发展，这些都是人脉。

结果老同学不给力，竟然在高家的商业街，高家的商场放她鸽子。

黄瑶在商场等人，手机里，同学连声说着抱歉。

二楼的广告牌后，一个穿帽衫戴口罩的男人遭到绑架，在此之前，他正准备对广告牌做手脚，好让高启强心疼心疼女儿。

商业街的项目是高家从蒋天手里截胡得来，蒋天对付不了高启强，就盯上了陈书婷的商贸公司，以及刚毕业的黄瑶。

空旷的顶楼无人问津，王帅让人守着门口，意识到唐小虎这次的火气非同一般，竟然亲自动手，底下人吓得互递眼色，默默站远了些。

满地找牙这个词不符合现实，因为当一个人牙都被揍掉时，是没有力气去找牙的。

不光是牙，还有手。

如果不是唐小虎突然接到电话，那人还会失去放在广告牌上的右手。

王帅让人把垃圾抬走，正要离开，唐小虎突然叫住他，捂住听筒小声说，“给我找身干净衣服。”

然后对电话那头轻声道，“我在公司呢瑶瑶……嗯，有空，你先去喝点东西，我一会儿过去。”

不一会儿，王帅递来几套休闲装供挑选，机灵地表示，穿这个逛街更松快。

其实主要是这家男装店离得最近。

唐小虎沉默，随便选了套，至少比身上带血的好。

黄瑶还在等他，不能让她等太久，他们早就说好的。

衬衫脏了就脱下扔掉，表带有血就摘下手表。

陈金默曾把他拉出毐品的泥潭，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一身清白，他无法真正地退出，也剐不下这满身血污，因为代价是失去现有的一切。人心都是贪婪的，得到的东西怎么舍得放弃，更何况如果放弃他还会失去保护的能力。

他手上脏，身上脏，心里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唯一能做的只是换身衣服，自欺欺人地掩饰。

那些恶劣的、肮脏的、见不得光的，只要不被她看见就好。

没想到到了商场，黄瑶真的没看见他。

等他走到跟前面对面了，她才认出来。

黄瑶打量起短袖下坚实的臂膀，胸前被撑起的Versace印花，以及慵懒随性的宽松短裤。遥想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唐小虎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后来换上西装，时而正经，时而玩世不恭，从来没有现在这么“青春”过，唇上刀疤倒是依然痞气。

唐小虎板着脸嘴角向下，“不许笑。”

她偏要笑，拉上他小跑，“快点，电影要开场了！”

《星际穿越》是黄瑶盼了很久的电影，科幻背景讲述永恒的主题——爱。

主角是一位深爱女儿的父亲，伟大的父爱让他穿越时空，跨越纬度，最后拯救世界，极致的浪漫，宇宙因他壮阔。

唐小虎看得一知半解，散场时起身，发现黄瑶早已泪流满面。

他屈膝为她擦去眼泪，“瑶瑶，怎么了？”

世界得到拯救，爱与所爱在交错的时空中相互守候，难道不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脖子忽然被环住，滚烫的眼泪几乎烫伤他的皮肤。

“我想爸爸了。”

他摸摸小小的后脑勺，不知怎么安慰，“没事，虎叔在。”

良久，怀里的人才停下哭泣。

空荡的影院，保洁人员在一旁叉腰，下达无声的驱逐令。

两人起身离开，黄瑶拽住T恤衣角一级一级迈下阶梯，被拽的人颇为无奈。

她走着走着开始用蹦的，跳下一级级台阶，身旁的人跟着打乱步伐，由她任性。

她眼圈还红着，忽然笑了，“虎叔，你有时候挺像爸爸的。”

唐小虎笑不出来，终于忍无可忍牵住她的手，警告道，“你好好走路。”

黄瑶撇嘴，又觉得他和爸爸一点也不像了，这种时候应该讨厌他。

心里矛盾地打架，脚下突然踩空，她不是四肢不勤，这点坎坷不会摔倒，反倒身边人更紧张，腰上被用力环住，她撞上坚实的胸膛。

唐小虎阴着脸正要开口。

她捂住他的嘴，“不准骂人！”

唐小虎缓缓拿下嘴边的手，明明近在咫尺，却目光悠远地看着她。

影院空调动力不足，黄瑶有点热，跳出发热的怀抱笑道，“我们快走吧，保洁要拿扫帚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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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特殊的暑假。

黄瑶的生日又到了，特殊的暑假，特殊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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