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天机十四年,凛冽的寒风肆虐苍茫的大地,犹如凶猛的野兽张牙舞爪着,令无数人惶惶难安。
一支精锐步骑烟尘千里,鼓躁之声震地。叛军节度使鞍禄南下而动,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动,所经各州县百姓官员或被其擒杀,或弃城逃亡。仅一月之余,直取了樊洛。御史中丞卢子奕拒不服降,也惨遭杀害。
后鞍禄于樊洛自立武国称王,不断招降纳兵,同时攻打泔阳和首都汴黎,当朝皇上李暮倾分派出权其真和陆定宇迎战。
弹雨激射人仰马翻,数十万人策骑奔跑,翻涌如捣浪。三万唐军不敌七万叛军,被迫久困泔阳城内,粮食已尽,权其真破釜沉舟下,以尸肉食之,苦撑十天十夜才等来援兵,终是守住了泔阳富庶之地。
鞍禄败兴而归,樊洛也惨遭沦陷,弃之。是日乱雪入孤城,片片吹落一地人生,少女立于危墙之上,眺望城下,似迷离似寡淡,五感俱丧。于数万精兵窥望中一跃而下,坠入扑朔迷离的暗潮之中。
梦中的鞍蓝杺从暗房惊醒过来,恍惚中,她目顾四周,没有一点光亮,才缓过来今年已是上究元年,不再是天机年了。鞍蓝杺今天仍是不肯接客,妈妈盛怒之下将她关进了暗房。如今她十之有二,已到了年纪,妈妈是不能再放过她了,她必须要逃出去,哪怕是烂死于街,也胜死于床上。
趁着大家醉死梦死之际,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悄悄溜出了怡和院,撞上了辞官归家的段承殷。段承殷初看她时,满目疮痍,看她一脸着急,把她带回了家。他没官凭,无法为她脱贱籍,只得散尽家财先让她离了这怡和院,后头再仔细周想。
左右思忖下,段承殷飞信让陆汀白来赎了安蓝杺,还为她换了新身份——端兆年。天下再无鞍蓝杺,所有不堪的过往,也随之埋藏起来。
上究三年,潼州一处学堂,段承殷手执戒尺,与端兆年相向而坐,“我问你,何为正,何为邪?”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正邪,未有执念、手段时,人可以是清清白白的,他便是正义的代表。可当有了不甘、迷茫、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的执念后,正义会变成邪恶。情到浓时会自溢,正到深处恶自开。”端兆年说话之时无波无澜,一双乌黑的丹凤眼蕴含着说不清楚的复杂幽色,她专注地对上段承殷,“以学生拙言,便是正一邪二,正念良思考之下,把该有的手段推到至第二位。”
“让正执邪,邪倚正,答得不错。”段承殷笑的明亮,他很满意,“今日你之言,老师要你怀揣在心底,来日也不要忘了你的这句话。”
端兆年颔首应好,外面天空风云暗涌,将出未出的太阳最终还是出来了。不远处的绿荫之下,站着三人一马,端兆年若有所思地回看住段承殷,“老师,该走了。”
该走了,而不是该回家了,这是有人来接他们回去了。
端兆年两年前与段承殷有过一个约定,他给她自由,但她也要替他完成一个夙愿,一个足以改变天下朝势的大愿。她本就蜉蝣之身,带罪之命,无所谓一世尘华,便应下了。从此她拜入他门下,开始了她不敢仰望的一生。
***
朦胧月色下,大理寺点亮了一盏盏冷翠烛,鬼灯一现,哀怨声一片。岩墙上闪烁着骇人的血芒,腥风翻滚在这片炼狱中,始终不肯散去,这是一座被白骨累累的人间鬼域。
彼岸花开,该是又要有生命至此消逝了吧!
端兆年被架在镣铐之上,她因太后伍氏侄女落水一案被卷了进来,是她故意为之的。她有她的目的,而伍氏也有她的目的,伍氏想借她之手重创萧北顾。
可伍氏究竟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对付一个中立派的朝臣?他们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端兆年百思不得其解。
端兆年的神游让狱卒冷清感受到了冷落,但他语气还是平和的,他说:“端兆年,我劝你赶紧招了,不然你又得挨我的打了。”
端兆年衣服上还残留着未干透的血迹,她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傲慢,薄唇轻启,“官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你是要我从何招起呢?”
冷清冷哼一声,使出大理寺惯用的手段,先扎人再谈话,他撸起了袖子,掏出腰间的利刃,眼疾手快地朝着端兆年的胸口扎进去。瞬间血液迸溅而出,钻心的疼痛让端兆年频频冒虚汗,痛得她一声失语了。
“招不招?”
神情恍惚间,端兆年只觉得一切是那么的可笑。她脸上没了笑意,“官爷可真爱说笑,且不说那姑娘活的好好的,就是自己走路不长眼,掉下去了,又与我何干?你到底要我招什么?你们大理寺的人真是奇怪。”
霎时间,凶面恶煞的冷清暴躁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确实喜酒,不过只喜果酒。”
端兆年也只能是口嗨两句了,她太虚弱了,没日没夜被审了一天,就是头牛也得垮,。她眼前的人影被逐渐拆散开来,迷糊中,她晕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从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