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几个月没有回来，百毒谷还是原来的样子，树木葱郁，林间常有鸟雀鸣叫。

“这些生灵竟不受此处毒物的影响。”谢寒瞥见路边树梢上停留的一只麻雀，正欲伸手触碰它。

楚盼儿立即制止，“它们是毒雀，最好不要摸它们，摸了会中毒的。”

谢寒悻悻收回手，心中却想此谷遍地是毒，她是如何撑过那段时日的，想都不敢想。

“到了。”楚盼儿指着前方的一处简陋木屋，“我之前就是住这儿。”

木屋简陋无比，里面堪堪容下一张床，一方木桌和一个小木凳，好在干净整洁，看上去还不算太惨。

“你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他折起扇子，状若轻松地问道。

楚盼儿掐了个清洁诀，走到床边坐下，“对啊，我看这里也能住，我就懒得换了。”

“到底是谁害了你，是魔宫的魔修吗？”谢寒在心里又骂了害她的人几遍。

“不是，”楚盼儿声音一顿，“是慕寻小师弟。”

他骤然回眸看她，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毁了我的金丹，毁了我的脸，之后把我从飞行舟上扔了下去。”楚盼儿说起这些的时候，已经不再恨得咬牙切齿。慕寻对她做了这些事，叫她受了不该受的苦，她曾经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敲碎他的骨头，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他又替自己挡了净世雷，落了个神魂俱散的结局，叫她恨也无法恨得彻底。

离云夕曾说，他被修改了记忆，他原本想杀的人是离云夕，自己是替离云夕挡了劫。那他呢？到死之前，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被人控制了思想，他又是出于什么想法替自己挡雷。

“什么？！他简直是疯子，真是疯了，怎能对你...”

“他已经死了，替我挡了净世雷，死得干干净净了。”楚盼儿有些唏嘘，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悲伤。慕寻真正想保护的人，应该是唯一对他伸出过援助之手的原主，是不论他武力高低依然真诚对待他的原主，而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盼儿师姐早已不在人世。

生时渐行渐远，至死也没能好好告别。原主临走前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想来早已失望至极，不对这段情谊有任何留恋。

他这一生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呢。

谢寒张了张嘴，“他还算没有完全湮灭人性，整个师门中，盼儿对他最是关心照顾。便是为了那份自小长大的情谊，他也不该对你下手。”

“今天离云夕告诉我，慕寻小师弟被她修改了记忆，所以他想杀的人变成了我。”楚盼儿又原原本本把一切讲了出来，听得谢寒连连叹气。

“遥想当年，他们初进门派的时候是何等赤诚，为了练好一式剑招几天几夜不合眼，立誓要匡扶正义以正大道。可年岁见长，却再不见那番初心了。”

楚盼儿正听着，忽而感知到小白的气息，她转头朝门外看去。

小白的原形体积庞大，虽没有给人笨重之感，但看上去还是比较骇人的。

谢寒也察觉到了，他一见那白色巨蟒飞过来，手中兽骨扇即刻变为剑。

“等等等，别动手啊，它是我的毒兽。”楚盼儿拦下二师兄，向他介绍道，“这是小白，当初就是它救了我。”

小白缩成发带大小，乖巧地停在她手上蹭了蹭。它歪头看向谢寒，见他拿着剑不太友好的样子，呲牙咧嘴朝他“嘶嘶”。

“小白，这是我的二师兄，也是我结拜的兄长，不可以无礼，对待他要向对待我一样。”她轻轻拍了拍小白的头。

小白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看了看她，“嘶嘶”了两声，随后又朝谢寒飞过去。

谢寒一听它是楚盼儿的毒兽，又救过她的命，当即对它生了几分好感，学着楚盼儿的样伸出手接住小白。

小白“嘶嘶”两声，趴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表示它没有恶意。

楚盼儿在旁边看二师兄逗小白玩，正笑得开心，忽然通讯玉牌亮了起来。

是师尊给她的通讯玉牌。

她的笑凝在脸上，心里不大愿意接。

“为何不接？”谢寒好奇问道。

“我觉得别扭。”楚盼儿放下玉牌，“我喊的师尊和师兄师姐们，其实都和我本人没关系。以前没想到这些的时候还能叫出口，现在反而...”

“别给自己太多负担，”谢寒安慰道，“你很好。即使你没有穿到盼儿身体里，而是变成其他普通弟子，我们依然愿意和你一起。不是因为旁的人，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我想师尊他们也是一样。”

楚盼儿点点头，催动通讯玉牌，师尊那头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可还顺利？”

“嗯啊，有一点不顺利，现在已经解决了。”她想了想坦白道，“离云夕死了，我杀的。”

师尊那边沉默了片刻，“你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