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坐在房中窗边的柳知箐,四下无人,活动活动筋骨,心下一阵放松,看着雪砸枝头,风吹半寒罩门灯,忽然想起原身许久的记忆。
那日,天上日头浑浊,乌云层层叠叠起势,浑浊浊一片向人头顶压去,漏出的天光好似裹挟着阴冷,跗骨般爬满了整个院落,沉闷得让人心生烦意。
短阶前,年幼的柳知箐跌坐到地上,她发着抖,净白的小脸上一个红艳艳的巴掌印尤为醒目,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惶。
她身边有一滩褐色的药液,破碗的瓷片碎了一地。柳夫人满脸怒容地站在短阶之上,气氛凝结得快要凝固,周围的丫鬟婆子围了一圈,却没一个人敢开口求情。
前些日子,柳絮随柳夫人去西山祈福,途中染了风寒,回府之后服了几剂汤药下去,却是病得愈发重了。
柳知箐很担心,常帮着丫鬟们煎药端水。但柳絮始终昏昏沉沉,高热不退。
府上的下人私底下都在说,大小姐怕是不中用了。
柳夫人起了疑心,一检查,竟发现柳絮的药里被人掺了毒物。
柳夫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东院,正遇上柳知箐煎好药送过来。她不由分说地给了柳知箐一巴掌,只听瓷碗一声裂响,柳知箐从阶上摔跌下来,嘴角带着血迹。
“下贱胚子!”一个婆子从后面站出来,劈头盖脸地将药渣往柳知箐脸上扔。
柳知箐被扔了个满脸满身,迷茫的眼眶逐渐变红,听那婆子叉着腰尖刻道:“平日里大小姐念着亲情,一向对你多有照顾。不想你是个狼心狗肺的,竟敢在药里做手脚,毒害大小姐!”
毒害阿姐?两颗泪珠直直从柳知箐眼眶里垂落,她不顾脸上的疼痛,拼命摇着脑袋,爬到阶梯前,试图向柳夫人解释,“我...我没有...害阿姐,夫、夫人,我没有......”
“你没有?”柳夫人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眯着眼睛道:“收起你这副柳柳可怜的狐媚样子,老爷被你迷惑,絮儿被你迷惑,我可不会!”
正说着,她重重将柳絮甩开,居高临下地睥睨道:“别说我冤枉了你,府里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怎么偏偏你来煎药,药渣就出了问题?都知道老爷子嗣单薄,如今絮儿出了事,对谁最有利?你那心眼儿里早就盘算得明明白白了吧?”
柳知箐不知道药渣里为什么会查出毒物,更不知道是谁要害阿姐。
她红着眼眶,无助地仰头望去,柳夫人华髻雍容,贵不可言。
那眉宇间好似藏着一股天然的威严,平日里便叫人望而生畏,如今横眉怒目,更是让人望之胆寒,不敢逼视。
柳知箐只感觉,这道气势的威压,快要摁住自己的喉咙,让自己不能呼吸,把自己碾成齑粉。
向来是这样的,她就是这般渺小而脆弱。
她只是私生女,没有娘,还是一个连说话都不能流畅的小结巴。
府上能给她衣食,将她养大,已是天大的恩德。
她理应逆来顺受、言听计从,所有额外的举动,哪怕是真心的关切担心,都会被看作是对夫人的挑衅,都有别有用心的可能。
“真是黑了心肝!”
原先那婆子啐了一口,再次谩骂道:“要我说,夫人当初还是太仁慈。就不该留下这来历不明的小贱种。大小姐多好的主子,平白无故被个八九岁的丫头踹入了鬼门关。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眼儿,要再长大些还了得?”
那满带指责的字眼,巴不得化身枷项,能当场判了柳知箐的罪,压赴刑场。
柳知箐身上起了阵阵寒意,小小的身子在昏沉的太阳底下发起抖来,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惩罚,却仍惊惧不已,眼泪大颗大颗往地上砸。
她不顾满身狼狈,更剧烈地摇头否认,“夫、夫人,不是,不是的,我...我没有害、阿姐,”她被眼泪呛得咳嗽起来,而后更加悲切道:“阿姐、待我,待我好,我最,最不想她出事......”
“还在狡辩!”柳夫人冷冷斜她一眼,丝毫不信她这苍白无力的辩白。
那婆子也哼声瞧了她一眼,恭敬道:“夫人慈悲心肠,一向对她有如亲生,吃穿住行哪样不周全。奴说句不好听的,她那早死的娘不守妇道;莫说没人能证明她当真是老爷的血脉,即便真是,这样的品性若是传扬出去,保不得让别人说夫人管教无方。奴婢斗胆说,这丫头,府上怕是留不得了。”
那日向晚,一辆破旧的驴车缓缓驶出城门,淅沥雨声里,柳知箐双颊红肿、遍体鳞伤地蜷缩在冷硬的车厢里,听到车夫闲侃柳大小姐还能吊几日的命时。
她哭得肿成核桃的眼睛里,再次溢出泪光,她死命咬住干涩的嘴唇,忍不住的呜咽哀泣。那是比她受的所有委屈还要刺锥她心的疼痛。
......
从旧梦中清醒,竟发觉临近晌午竟起了雨。
密密的雨线织了又织,打湿了雕梁画栋的楼阁,淋透了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