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等林小野走到离家不远的铁轨，天色已晚，橘黄色的夕阳沉在西边的天幕，猎猎的风刮的人脸生疼，她爬上铁轨，习惯性地往家的方向遥遥望去。

几座小楼在风中摇摇欲坠，大部分灯已经亮起来，最右边一幢顶层，正透出暖暖的光——那就是林小野的家。

今天看起来格外温暖亮堂。

母亲回来的挺早。

林小野越过铁轨，加大步子往家里跑去。

小区楼下的草坪里长满了杂草，风吹过沙沙作响，像在唱歌。她毫不犹豫拔腿穿过草坪，草丛没过小腿，踩上去软乎乎的，像长毛毯。

一楼的小菜园里，藤曼丛生，好几枝藤曼绕上阳台，嫩绿的新芽上有纤细的触须微微探出，伸展在晚风中，像是等候多时，在翘首以盼她的归来。

看来，张老头的忙碌并不见成效啊……

其实藤曼也挺可爱。

唐荔也很可爱。

不知道今晚母亲会做什么

林小野想着，兴致高昂，蹦跶着几层几层越上楼梯，跑跑跳跳丝毫不见喘息，转眼就到了顶楼，开开心心推门进去。

一开门，就感觉不对。

天刚擦黑，家里的灯却大开着，有些刺眼。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麦芽气味，是啤酒。

林小野立刻汗毛倒立，紧张起来。

门已经被她缓缓推开。

背对大门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几瓶啤酒，几碟子小食，甚至还有几条牛肉干，一截手臂正往盘子里捞花生米。

听到开门声，那人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回过头来不满道：“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瞥见是林小野，他眼神冷漠，微微打量了几眼，又重新躺回去，捞起几颗花生送进嘴里，语气更加不耐。

“你妈呢，怎么还不回来？你们不是下午点多就放学了，怎么才到家？”

林小野没想到正撞到父亲回家，似乎心情不佳还喝了酒，她紧紧抓着门把手，有些不敢进。听见父亲语气严厉的问话，她紧张得有些晕眩。

“我……“

“那个……“

“母，母亲，她一般八点才能到家，我，我……”

她小声回答，声音颤颤巍巍，越来越小，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了。

就见父亲刷的坐起身来，吼道：

“你是不会说话吗？！”

“说什么，大点声？“

“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把门关上。”

“天都黑了，放学不知道回家吗！”

……

怒斥下，林小野血液凝固，身体止不住颤抖，涔涔的冷汗从额角流下来，大脑一片空白，只余心跳声，砰砰砰砰回响在耳边。

听着父亲发脾气，林小野呆立在原地，以一个像是支撑，又像是自我保护的姿势，把自己的身体倚在门边，始终没把门关上，也没再往里走。

林小野并不想和生气的父亲单独呆着。

好在那人今天只是暴躁的吼骂了几句，但身体习惯性的恐惧，让她光听到声音，就联想到曾经那些不美好的画面。

那种压抑的气氛总让人窒息，恐惧感像蛛网密密麻麻缠绕上来，弥漫的氤氲酒气让人讨厌，她一秒都不想多呆。

她想，自己又要犯病了。

“你是听不懂我说话？！我问你话你没听见没……”

“不知道回来就别回来了。”

“给我滚出去跪着——”

林云看女儿一副呆傻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借着上涌的酒意大吼大叫。吼完，又骂骂咧咧倒回沙发里，不再理会。

林小野恍惚间察觉那人又躺回去，不再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似乎还叫自己滚出去，她如获赦免般，逃似的关门出去。

又听见断断续续的低低咒骂：

“不会说话废物……

哎，……没出息……

磕得更傻了……只会花钱……

……我这一辈子是玩完了。

倒霉啊，不争气……”

啪的一声，门关上。

门外空气清朗许多，林小野缓缓跪坐在门口，恐惧的感觉渐渐消失，她大口呼吸起来。

感觉自己又活过来。

恐惧褪去，一些其它的情绪开始在心里翻腾起来：委屈，无助，困惑……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在心间蔓延开。

【靠，这么恐怖吗】

【林小野，这真的是你爸吗】

【你写的这还是人吗，是怪物吧】

【“你真的是我爸爸吗”，她都写得自我怀疑了】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课堂上的嘲讽，回响在林小野的脑海。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