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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着妻子没忍住笑起来。嗔怪爷俩一个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儿子的手。许清景一顿,目光从他们骤然松开的手上移到他脸上,很轻地笑了,叫他:“陆叔叔。”
那一眼不带任何意味,但他和许雾止太像,几乎叫陆明和以为自己被看穿,拘束地说“你好”。
他喉中噎着什么一般,还是尽可能放轻声音:“没带钥匙吗?”
许清景摇头,抽出放在口袋中的手,用钥匙开了门。
钥匙扭转的瞬间,陆明和疑心他手指僵硬地抖了抖。
别墅一二楼空空荡,没有人。
“外面冷,进来吧。”
许清景微不可察松了口气,弯腰替他们一家拿鞋。宽大棉服后颈没出一块脊椎骨,少年初长成的身量已到他肩膀。陆明和看着看着,接过拖鞋时才发觉自己可能在哽咽。
因为许清景不明所以地递给他一张纸,尽力招待道:“吃什么,汤圆还是饺子。”
他微抿唇,很淡而稍纵即逝地笑:
“我会做的东西不多。”
……
“你有感觉吧,”陆明和静静地看她,“许清景对一切情绪的发生都很敏锐,敏锐到易于常人。”
“他感到痛苦,因为你让他不确定,你时刻会动摇,会离开,会消失。前车之鉴血淋淋在头顶,强留之下没有和平。”
浓烈日照在窗棱洒下斑驳光斑,有一瞬间,宁湾明白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
真是个特别的女孩。
倒退光影中,陆明和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辛苑的情形。
是苏南一个少见的晴天,阳光温暖,清荷荡漾。
所有人包括他对许雾止的印象,他们不觉得他会有情人,不觉得他会和某一个人有长期稳定的关系,他清绝皮囊之下有一颗冷漠游戏人间不为所动的心——直到辛苑出现。
火山遇地震,一生情感都爆发。
那是他亲自挑中的人,要承担他一切爱恨的来处与归处。
陆明和不清楚许清景从辛苑和许雾止身上学到了什么,那一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教导方式,有人让他克制、远离,也一定有人亲身示范给他掠夺和捕猎。
陆明和至今难以忘记许雾止沉没血色浴缸中的场景,让他在尖锐救护车和警车鸣笛声中头皮发麻,四肢僵硬。
他确信许雾止只有一个目的:让辛苑终生铭记。
他一定达到目的了,他骄傲如斯,人生三十八年,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辛鹤年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同意他们结婚。”
茶厅三楼在无声无息中蒙上阴翳。
宁湾整个心脏都被钉满钉子,又一颗颗拆除。发根染白的陆明和坐在雕花梨木椅上,他老了,身躯佝偻下去。有刹那和病床上枯瘦如柴的老人重叠。
同样无能为力,满腹未尽之言。
宁湾一言不发转身,又停下。
陆明和没有想到她会转身,没能成功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失望。
宁湾径直走过无处下脚的地面,弯腰从地上捞走了那朵沾土的重瓣牡丹。
随着她拿起的姿势从碎裂花盆中带出的土渣纷纷掉落,露出原本姚黄“尽绽一城狂”的本色来。
花枝掐在她纤细手中,枝条越发长直,花盘越发硕大。
那么大的动静,从桌上摔下来,花型仍然是完整的。
“你有机会带他走的。”
陆明和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又徒劳闭上。
“没人要我带走了。”宁湾手拿花,看着他说。
纪柏溪驻足辛苑别墅门口。
整个前花园寂静无声,在幽凉月光下沉闷压抑。配合“死过人”的传闻更加鬼气森森,栅栏上缠满老旧爬山虎。
这座几十年前的建筑放在现在仍不过时,有明显不同于中式建筑的大胆几何构造,罗马柱根根分明,矗立二楼半人高窗外。
纪柏溪手放在冰凉门把上,几不可闻嗤笑一声。
出于某种猫科动物对敌人的警觉,从见许清景第一面开始,他就清楚许清景将是他达到目的道路上的绊脚石。
现在,仍然是。
认识宁湾的第二个月他很快拍到三流小明星脚踏几条船的实锤照片,换了大几万——不多,勉强够应付债务和学杂费,剩下的只能从牙缝里省。
大半夜,他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掉渣的土坑上,透过缝隙看天上的星星,老掉牙的土狗睡在床下,不断“呼哧”;隔壁住着一对私奔的情侣,床榻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很快,声音停下来,又伴随一两句荤黄的戏语。
叫于桐的纪柏溪从心底可惜被宁湾搅黄的生意。有人用六位数的价格买那个长相冷淡的男生照片,视频七位数。
——他跟踪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