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桑延慢悠悠地回到教室的最前面，背对着温以凡，面色如常的擦着黑板。

教室里传来一阵响动，最后一个人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像是意识到什么，桑延加快速度把黑板擦完，又慢吞吞地去厕所把抹布洗干净。

再次回到教室已经是很久以后。

见温以凡还在，他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加快速度收拾自己的东西。

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桑延似乎是有些急躁，后面突然的传来书本落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温以凡想起了在宜荷上大学时，桑延也是这样默默的躲在自己的后面，毫不计较自己的孤单与委屈，踩着她的脚印，不求回报的守护着自己。

桑延会一直陪着她，会一直信守承诺，却一直在单方面的来单方面的参与她的生活又单方面的离开。

这一次，她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低头了。

本来也是自己的错，本来也是自己欠他的。

“桑延，”她鼓足勇气，依旧背对着他，慢慢道，“你能不能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对你说。”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以凡装作淡定至极的模样，慢慢回头，对上了桑延看不出情绪的目光。

她又觉得莫名有点囧，有些不自然地转了回来:“我没觉得你烦，真的，”她平静地斟酌了下言语，“我可以解释的。”

“……”

“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停了几秒，见桑延没有回应，她又补充道。

过了好一会。

后面的人像是再次认输一般，眼睫落下，声微哑:“好，你说。”

……

“高一的时候，就是我在上课时被老师叫出教室那一次，”温以凡的语速缓慢至极，再次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是老师告诉我，我的爸爸去世了。”

那个时候，我觉得像是天都塌了下来，但是谢谢你能够在公交车上陪我。

陪着我走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一段路程，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一路的孤独与恐惧。

“我爸爸去世不到三个月，我妈妈就再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继妹很不喜欢我，我妈妈就把我送到我的奶奶那里去了。”

“……”

“我奶奶的身体不好，后来我就被送到我大伯那里去了，”他眼眶渐红，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我大伯一家，也特别不喜欢我。上周来的就是我大伯。”

“……”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大伯和大伯母对我说了很不好的话，”她的眼泪落到了桌子上，“我妈妈也觉得是我的错——我感觉，我就是一个所有人都会推脱的包袱。”

其实过去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温以凡早已淡忘于心，但是，她没法原谅自己。就因为这些破事，对桑延说了那样的话。

“我那天的情绪很不好，所以后来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在电话里跟你发脾气。”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回头看的冲动。

“……”

“我知道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但是我那时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低眼，任凭眼泪流下来，又补充道，“对不起，但我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真没觉得你烦。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那时候，我讨厌着这个世界，却把你也划进了这个世界的范围里面。

明明你才是唯一一个一直爱我的人，但是我却一直都在伤害你一个人。

桑延在这一刻明白了症结所在，却不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释然。

这是他第三次看见她哭，从前的每一次，他都恨自己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桑延也一直不知道，当他不在她身边时，这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姑娘，有多少次藏在角落里，一个人偷偷地消化着自己的悲伤。

内心似是有一双锋利的爪子在撕扯着，巨大的无力感紧紧地包围着他，让他无从遁形，无法适从。

桑延随手扯了一张纸巾，走到温以凡的前面，抬手擦掉了她的眼泪，动作粗暴又温和。

桑延其实还想再抱抱她，但是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没有那样的资格，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气息略沉，低不可闻地冒出了一句，“别哭了。”

桑延略显生硬地说:“那我也跟你道个歉呗。”明明说好要一直陪着你的，却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毫无察觉。

这个永远自大，而每当她难过时就变得手足无措的少年，渐渐与他认识的那个男人重合起来。

过了一会儿，桑延嘴角轻扯，“还回家吗？”

温以凡一时恍惚，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