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朋友
常姝玫会找一个陌生的孩子,是因为她发现,无论是她还是家中其他人,或是卞恩择从前的玩伴,大部分人面对卞恩择都变得有些敏感。
所有人都对她的儿子抱有同情、怜悯甚至害怕、恐惧的心理。
当第一个陪读小孩带到卞恩择面前时,常姝玫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在那孩子的眼里,他面对的是一个原本就看不见的卞恩择。但是这还不够,常姝玫需要的陪读不仅能够坦然对面卞恩择,而且要有耐心有勇气并且机灵。
常姝玫一直对月亮很满意,小孩长得乖巧,性格文静,白天乖乖地陪卞恩择上下学,傍晚回来吃完晚饭后,会拿上自己的书包去卞恩择书房俩人一起看书学习。
太阳逐渐西沉,常姝玫难得回大院这么早,但她走进卞恩择的书房时,却只有卞恩择一个人在书房“看书”。
“小月亮呢?”她问得似乎很随意。
卞恩择继续触摸着手里的盲文书籍,随口道了一句:“应该还在花果园。”
“应该?”常姝玫面露不悦,“不是说好四点回来?”
有司机师傅跟着月亮,又是去花果园,常姝玫倒不担心月亮的安全。只是常姝玫的严格不仅是对卞恩择,更是对月亮。
卞恩择沉默了。
他早知道已经过了四点,这是月亮过去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没有按时回来,准确说是第一次出现失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的原因,他对月亮偶然一次的失约竟然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越发愤怒。但他还是决定不和月亮计较,可是现在被母亲发现了,他感到一阵压力。
果然,常姝玫再次提醒卞恩择:“眼睛是不可以失控的。”
卞恩择听母亲一字一句道:“你不仅要让月亮成为你的眼睛,更需要她成为你永远的眼睛。你必须要懂得掌控你的眼睛,眼睛如果失控,你如何看得清前路?”
花果园管理处接到卞宅的电话。
负责人催促身边下属:“快去!快把小月亮叫过来。”
十一月末这样干冷的天气,月亮一头汗地跑过来,气喘吁吁接起电话:“喂,恩择!”
女孩的声音显得很愉悦,卞恩择猜测她大概是和家人亲友相处得太开心了,她忘记了他和她约好的四点。
“快五点了。”电话里的男孩声音很空灵,透着一种陌生的气息。
月亮确实和小伙伴们玩疯了,当她听到电话里冰冷的声线时,月亮莫名慌张起来,感觉嗓子被堵住了一般心神不宁。
月亮将近五点半才回到卞家大院。
她一打开卞恩择的书房,月亮就看到坐在书房外间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的常姝玫。
常姝玫一抬眼,视线从报纸上落到月亮身上,触及到常姝玫明显不满的神色,月亮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月亮被常姝玫要求去院子里罚站一小时。
月亮慌乱迷茫地看向里间珠帘后坐在书桌前的卞恩择,卞恩择似乎正聚精会神地触摸着他手下的书本。
月亮木然地转身走出书房,脚步比起进来时慢了很多,一股巨大的困惑笼罩着她。
虽是傍晚,没有烈日,也没有下雨,虽然月亮穿了厚厚的冬衣,足以抵抗冷风,但年幼的月亮第一次产生一种耻辱感,她觉得自己可怜而凄惨。
她看到卞恩择走出书房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他的眼睛依旧空洞,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月亮依稀认为自己没有按时回来应该受罚,又委屈地觉得这惩罚令她难以理解,甚至无法承受,她的那双大眼睛有些湿润也有些泛红。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让她罚站过。月亮偶尔做错事,妈妈最多骂两句,爸爸最多打她三下手掌心,往往打了一下,月亮就开始哇哇假哭。爸爸立刻就打不下去第二下,转而抱着一副伤心欲绝的月亮,温和安抚女儿幼小的心灵。
“站完一小时再允许她吃晚饭。”常姝玫对石叔交代了一句就回自己房间了。她有些疲累,没有太多心力放在小月亮身上。
月亮今天和小伙伴们玩得太疯了,听到这么一句话,更是饥肠辘辘。她甚至想,早知道和爸妈吃完水饺再回来,反正已经晚了,反正要受罚。
她一时走神,手一松动,原本抱在怀里的十几枝红色腊梅全部散落到地上。
“什么声音?”卞恩择问身侧的石叔。
“是月小姐从花果园带回来的十几枝深红色的腊梅,”石叔继续对卞恩择低语,“原本圈在怀里抱着的,现在……都被小月亮扔到了地上。”
“她还生气了?”卞恩择原本消散的怒火重新燃起,“她自己回来晚了。是她说话不算数!”
卞恩择这才知道之前在书房里突然出现的花香味从何而来。书房书桌旁的晚香玉也是之前月亮从花果园带回来的。
月亮每次从花果园回来都会给卞恩择带点什么东西,有时候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