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雪
五月,晁京春末,一场大雨浇息了将将燃起的朱明业火。
沈郁久匆匆赶回宿舍的路上,恰好路过A大颇负盛名的梨花小路,她伸出手接住一片缓缓飘落的花瓣,驻足沿路望去,满目梨花白。
一场雨,却打落满地雪。
每次路过这里,她都不敢凝望欣赏,只想赶紧低头走过。
一阵寒风肆过耳畔,灌入脖颈,冷意爬满全身。
本能地,她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匆匆收回目光,没入人潮。
“绕路绕路!同学们,走这边!要开始施工啦!大家体谅一下!”
前方不远处拉起了路障,穿着工作服的指挥员正把路过的学生驱赶到侧边辟出的一条小路,正中央,一辆作业卡车正卸载一车手执电锯的工人。
“好端端的树干嘛要砍了啊?”
“就是,这树多好看啊,开花的时候风一吹像下雪一样,咱们学校每年不就靠着这些树的照片在网上出圈么,砍它干什么!”
“听说是要扩建这条路,接上主干道,所以要把树都砍了。”
“造孽啊,这么漂亮的一条路!”
沈郁久被推着走向小路,人群拥挤,议论纷纷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花瓣,默默地揣进了风衣的口袋。
“啊,真冷啊。”
耳边,一声浅浅的叹息随风传来,裹挟着一阵花香,在那一瞬间,沈郁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一股异样的力量笼罩着。
她揣在兜里的手握紧了那片花瓣,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沉默行路。
“喂,你看得到,对吧?”
她以为自己走远了,但那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从自己耳边传来。
是一个干净稚嫩的声音,有着十六、七岁少年特有的清澈。
“你明明就看得到。”
“为什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呢?”
少年的声音冷冽阴郁,沈郁久能感觉到,身后,强大的灵压正展开成场。
她抬头望去,此时,右侧的小路人头攒动,左侧施工的工人正在准备手中的电锯。
她被人群推搡,无法停下脚步——事实上,她也并不想停下脚步——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一阵猛烈的风掠过梨花小路,漫天飞雪扬起,引得阵阵惊呼。
学生纷纷埋头推搡着前进,站在卡车上的几个工人被掀倒,站在车下的工人也被烈风逼得退到车边。
这阵风,愈演愈烈。
卡车开始摇摇晃晃,人群寸步难行。
突然,指挥员惊呼,“快避开!快避开!”
只见卡车右侧开始有被风掀动的迹象,一上一下的摇晃着,小路这头,指挥员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低下头往前走啊!不要挤!不要挤!再挤要出事啦!”
沈郁久感觉自己被前后挤压的几乎喘不过气,她的短发已被吹得凌乱,刘海遮住双眼,却遮不住她的视线。
她能清晰的看见,猛烈吹拂的风中,是无数双惨白的手。
而卡车之上,那一双双手攀搏而上,密密麻麻,不断地摇晃着车体。
被掀倒在地的工人站也站不起来,正是有几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们的手腕和脚踝。
她的双眼,能见阴阳,可窥轮回。
这双眼睛,拜神所赐。
“你想干什么?”
终于,她还是站定了脚步,回头望去,只是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周身的拥挤感不再,她似乎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身边空无一人,灰暗的天空,凋零的树木,还有——眼前的少年。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他的身体似乎是残缺的,从腰际到胸口被挖空了好几个大洞,从里面生出大把的枝蔓花叶,一直缠绕到脖颈,他的脸色如同梨花一般苍白,而本该生着一双眼睛的眼眶之中,却盛满了大簇茂盛的白梨花。
是,妖物。
“我观察你很久了,其实你一直都能看见这条路上的一切对吧?”
沈郁久不语,藏在碎发后的双眼却寒光四溢。
是的,她一直能看见,从她入学那年她就看到了,梨花小路上栽着的这一排茂盛的梨树,每一棵树下,都沉睡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梨树从他们的胸口长出,每到春天,都会盛开出雪一样的梨花。
“你明明能看见,却一直缄默,”少年勾了勾嘴角,浮现一抹与他年纪不符的冷笑,“身为类神,你也配?”
身为类神,身为......类神。
一瞬间,沈郁久小心封存的记忆被这四个字狠狠揭开,愈合的假象破溃,露出原本腐烂的伤口。
沈郁久是在四年前,坚决的辞别沈家,离开虔州,来到晁京读大学。
如果她十七岁那年,没有做这个选择,如今应当已经继承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