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陈霜凌一路上笑意盎然，蹦跶着扑住一只蝴蝶，灰白的翅膀在她手心扇动，挠得发痒。

“叶岑潇，你看，蝴蝶。”她微微摊开手，漏了一条缝，既可以让眼前人见着，也防止蝴蝶飞出去。

十多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的叶岑潇可不关心什么蝴蝶，拂开陈霜凌的手，道：“今日不说缘由便唤我过来，又有什么盘算没告诉我？”

陈霜凌被轻推了一把，偏过头淡然一笑，指尖用力，不着痕迹地把蝴蝶捏死。残破的尸体荡在地上，被绣花鞋踩了个粉碎：“你替我捉只蝴蝶来，我便告诉你。”

“有病。”叶岑潇蔑了她一眼，大步迈在前，抛下一句话，“随我回别院。”

在叶岑潇的强势指令下，陈霜凌没有叫板的资格，只得将眼底阴翳蒙去，重新扬起笑容跟在她后头。

闹市时，人群似有骚动。

陈霜凌朝着不远处人堆里走去，她眼尖发现了有个乞儿跪坐在地，身旁一块“卖身葬父”的牌子摇摇欲坠，周遭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小乞丐颐指气使的。

大概嘛，就是富人看不下去这小丫头的惨样，施舍些铜板，被从小野惯了的人欺负了去。

陈霜凌近了人群，人们自然而然避开一条道路，看这气度不凡，高低也是个富户人家的姑娘，不是他们这种成天混迹于市井的人能冲撞的。

毕竟好像很多人都对有钱人都有一股莫名的敬畏之心。

跪于人群中的女生穿着件旧薄衣，听见动静却也不大敢抬头看，她得卑躬屈膝来，她得足够低贱，才能让权贵人家觉得她是条好驯服的狗。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女声温和，她颤颤巍巍抬头，许是终于有个正经客人来，她的眼眶竟泛了红。

陈霜凌微微弯了腰，笑意暖暖看着眼前脸上有些脏污的女子，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人用袖管死命抹去脸上的泥灰。

这个动作让陈霜凌忍俊不禁，随后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

云舒跪着抬头瞧那姑娘，唇红齿白，优雅亲切，年岁似乎比自己还小了些。

闻言，面前少女好像笑意更浓，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她沐浴在阳光之中，淡淡的光晕散开，灿烂而热烈：

“云舒，这名儿好，我喜欢。从今往后，你就归我了。”

她将一袋荷包塞入云舒破烂的袖中，似乎怕她袖子兜不住，又放在她手里，并且告诉了她地址，任谁都觉得，是多心善的姑娘。

但心善姑娘转头就对叶岑潇压低声音：“查查底细，若是干净就留着，若是存疑……就杀了。”

大多数人都会不远万里来京都最喧闹的地方讨生活，自然也会有上头哪个大人派下不干净的人，适时送入政敌的高门大府里。

越是热闹，越是鱼龙混杂。

*

别院不大，但也不简陋，小巧精致，配的器具也都是顶好的。

陈霜凌将窗棂推开，阳光如潮水般铺来，与她打了个照面，晃得红色耳坠都映射出稀碎的光：“这次就是为了让白愈看看，沈择清会不会为了保他而放弃杀我的机会。虽然机会被沈知清打断，但没关系，总而言之，他意识到了。”

“更何况对你来说也有好处，白愈他定然比你了解沈家。”

叶岑潇觉得好笑：“我了解沈家做什么？”

陈霜凌回头，瑰艳的侧脸被光圈描绘一层淡淡的轮廓，“我跟沈府有仇，天下皆知，若不是有沈知清在从中周旋劝和，早就鱼死网破了。

而你，叶岑潇，你是叶将军的女儿，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对我们这些圈子里斗来斗去的事情十分不屑吧，却屡次帮我对付沈家，不是因为你与沈府有别样的利益牵扯，难不成还是对我情根深种？”

叶岑潇一时无言。

陈霜凌放柔了语气，上前两步，做出亲昵无害的姿态：“那么，可否告诉我，你和沈家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叶岑潇垂眸，神色冷漠：“过不多久你会知道的，我先走了。”

陈霜凌“诶”了一声，笑道：“先别急着走呀，告诉我什么时机才能让我知道？我好有个准备？”

也好拿捏住你。

“沈家最近有一批货，经安邑到浔阳的商道，届时我们就有许多事要做了，但在此之前……”叶岑潇止住话语，陈霜凌维持笑容，静静等待。

“把那个什么白愈，套牢了，先前定下的是相府嫡长女与尚书府嫡长子的姻缘，而你们两个现在，一个不再是相府的，一个不是尚书府的，小命都难保，更别提婚约。”

陈霜凌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叶岑潇又一次，拿她的身世刺她。

至于白愈，别人都说他们感情甚笃，青梅竹马，只可惜，陈霜凌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