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马淌不过小河
?这里人和动物的关系复杂得好像穗和内部的派系斗争,一团乱麻。
今天,我只能暂时这样如实记录下来。
我很愧疚。如果我没有瞒着梓君上报小马过河的项目,就不会白白葬送小马的一条性命。
5月10日周五 小雨
小马失控事件的第二天,吴月消失了。久不见更新的动物园公告栏上贴了一张崭新的白纸,《关于开除东区二部吴月的公示》。……东区二部吴月自A分部借调园区工作以来,行为懒散,不思进取……于5月2日园区工作时间擅自闯入饲料厂禁区,妄图窃取商业秘密,严重违反园区工作规定……特此开除,以儆效尤。
荒诞到可笑的告示,没有一个字提到五一当天小马失控事件,开除理由是擅闯禁地?对哦,饲料厂有两间屋子,第二间屋子是连王总都没进去过的禁地。动物园里没有人说什么,甚至没有人在意。如果不是这张告示,我已经忘了所谓禁地的存在。如果不是我认识吴月,沉浸在周围人冷漠的反应中,我真的会以为她是个懒惰无能的人。
我私心里想,也好。吴月终于能离开动物园,虽然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虽然是以日后无着落的经济处境为代价。
梓君看到告示后只是摇头叹息,沉默着,没有多说什么。从前她就经常提醒我,在这个地方,话不要多。傍晚,她独自坐在楼顶露台上,潸然落泪,苍茫的落日余晖投射出她死一般孤寂的身影。走近前,我擦去她的眼泪,拉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中。
梓君魂不守舍,好似同我说话,又似自言自语,“不是的,阿月姐只是想最后看一眼小马。她只是走错房间了。”
“别哭了,我们好好工作,会过去的。”
“不会的。”她突然一把推开我,胸口激动地起伏,“不会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们的处境呢?你们这些总部的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她哭着跑下楼。我愣在原地,没有去追。
这之后,我们故意躲着彼此,没有再见面,直到今天。
吴月悄无声息地消失,没有同任何人告别。时间久了,动物园中风吹日晒,只留下公告栏上一张残破发黄的纸,甚至没有人去把它撕下来。今天来新人报道顶了吴月的工位,从另一个分部借调来的。
5月13日周一 多云
我以调研工作为名向王总提出,想去饲料厂一线实践。
自从吴月离开后,张哲调入饲料厂,不再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我们的三人小团一拍即散。仔细想来,如果不是那个雨夜梓君主动来找我,如果不是我们后来发生的种种,在这个动物园我真的可以完全看不到梓君的身影。神秘的饲料厂,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要把发疯的小马尸体送去饲料厂?被激发的好奇与后怕像寒冰凝成的丝,顺着我的脚底心往脑门上爬,蔓延周身。
我要弄清真相,我要能够随时找到梓君。我要保护梓君。
王总再三考虑后,同意了。“小孙,你是从总部来调研的,这些事本来也应该知道的,迟早要知道的。无非也就是这点事,知道基层是怎么运转工作的,也好也好。”
他暗暗下定某种决心的反应让我回想起来园里的第一天,推开门,那满院子的豺狼虎豹!我感到自己正在打开某个潘多拉的魔盒。或许早在进入动物园的那一刻,我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