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努力搜寻着江言的消息。人海茫茫,渺小的两个人在其中就只是沧海一粟。
然而,音乐的圈子是那么小,我们有着共涉的领域,我们有着同样的朋友,可说来也怪,自从那年一别,我们竟再也没遇见过。
“许愿。”江言程式化地伸出手,我机械化地回握。
他的体温一点点沿着指尖传进来,一寸寸,一直蜿蜒至心脏跳动的地方。
我张嘴,却忘了要说的话,好半天才梦游一般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年,你好吗?”
对于爱过的人,大多数人都会在重逢的时候问上一句,你好吗
可我想,或许,对方那个答案无论是什么,都不会令你满意。
他不好,你会担心,会遗憾那些逝去的日子里,竟然没有你的相伴。
可他若安好,似乎会令你更加不满意,因为在没有你的日子里,他怎么能好。
江言只是静静看着我,深深的眼眸,像夜,又像海,像是夜幕之下翻滚着浪潮的深海,没了白日里的澄澈,有的只是那无边无际的浪花滚滚,和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江言……”我抽出手,支支吾吾半天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平日里我虽算不上巧舌如簧,但也没像今天这样词穷过。
好半天他才慢悠悠回:“什么?”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今天早上天空里飘来又散去的云,风吹吹就不见了。
我不敢看他,终于憋红了脸才一口气说出来,“江言,你想请我吃饭。”
说完我就傻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什么叫你想请我吃饭?明明是我想请你吃饭。
江言却被我逗笑了,“好,我请你吃饭。”
我无地自容,头垂得更低,却听见他用暖暖的口气又说:“许愿,你居然能猜到我要说什么。”
我惊讶地抬起头,觉得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江言回来了,我的美梦在这个晴朗的夏日变为现实。
江言见我还是愣愣的,在我眼前挥挥手说:“不过可能要改天,今天恐怕不行。”
我笑着一个劲地点头,“改天?改天也很好,很好。”
反正江言要同我吃饭,哪天都很好,我觉得这样的等待都掺着蜜糖的味道,为了江言,我愿意等待,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在乎这短短的几天。
可,我与江言的重逢,并没给我带来持续的好运,我不知道这叫不叫乐极生悲,叫不叫物极必反。
我想着,江言会在那个美丽的终点等我,我要向它前进前进再前进。
回家的路上,我一个人边笑,边改歌词唱着歌“江言,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他当然不会知道,而我也没预料,此刻正有人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
我欢快地穿过大街小巷,打开门,我上一句歌词刚出口,下一句还留在嘴里,便被一个不速之客,不,是不速之“主”给生生地塞回肚子里去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地上堆放的几个大大的行李箱,以及悠然自得坐在沙发里的人,“这,这什么一个情况?”
“我回来了。”程诺架着腿,仪态轻松。
我点头咽了一口口水,“这我知道,上周回来的,而且我们也碰过面。”说完,我用两个小拳头互相抵了两下,意思说我们已经短兵相接过。
程诺见我有点搞不清状况,站起身,拉我绕过那几个像是障碍的大箱子,一起坐在沙发里,“我说,我搬回这里住。”
我木然地点头,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至于问题的症结在哪,一时间还有点想不通。
于是,在脑子里一条条过滤着,然后首先问:“你为什么要住这里?”
“这是我家。”
我点点头,他回答的没错,见我情绪很平静,他便又继续说:“我不能总住在酒店,心里不踏实。”
我继续点头,也对,再说就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的,花钱花在刀刃上,不能挥霍。
等等,我脑子开始一点点清晰,我又问:“你没有别的房子吗?”
“出国前全卖掉了。”程诺如实回答。
我心想,当年要不是因为我给爸爸治病,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无家可归,只怕他连这个房子也会出手,想到这,我突然有些感激起他来。
程诺似乎能看到我眼里的柔软,顺势拍拍我的背,眼也不抬地说:“我们和平共处。”
“什么?”我大叫,脑子顿时清醒,觉出味来,我说哪不对劲呢,关键地方就在这。
我忍不住吼他:“你住这,那我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