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日
像渐渐绷紧的弦在日积月累中拉满,在某个时刻达到顶点,或许从玄开始做噩梦时,日子就在紧迫地落入沙漏中,等待着蓄势已久的爆发。
连绵的噩梦让寄生虫势头更强,截取了他的记忆片段,以致引来了远在另一个时空的蛰伏者:幻术先知禄。
他很清楚这一点,也洞彻这场灾祸是他引来的,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
他警醒得足够及时,抓住了敌人的弱点,因此并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后果,除了他自己的死亡——他并不认为那是一件坏事。
他计算得精准,周全得无懈可击,偷取曙色草汁液,扔掉矛棉,拣了藏身之处,用驱除味道的除香水遮掩,在多余的时间里写了几句废话藏在了背包中。
他很抱歉一直表演寡言的傻子,但他无法确定他的本性是否能讨她的喜欢。他爱极了自由,所以像抓住稻草一样不择手段。
但是年少时的选择带来的顽固恶疾纠缠不休,像拉紧的弓一样无可挽回。
而那造梦果带来的惟一的好梦竟是关键败因。
石滩上,潮水落了下去。
*
绫顿找到了藏在柜子里背包中的纸条,上面用人类语写着道歉的话,包括但不限于烧掉缦的留言册。
假装听不懂人类语这一点确实骗了她一路,或者说,他从城堡的地牢里就开始骗人了,骗了两代男爵。在幻术先知那里听到过发音类似“来自希雷沃的绫顿”这种咒语——这当然是胡说的,真相是他能听懂人类语,他就是故意叫她的。
所有关乎他自己的信息中,大概只有年龄是真实的。
她收好纸条,和所有记录放在一起,微末的遗憾蛇行着潜入心脏。
伪装成囚徒的幻术先知禄是被箭支穿透心脏而死的,失去呼吸时不再吸收曙色草的生命力,因此他没有像玄那样,而是留了个全尸,悬朱把他处理了,焚烧殆尽,落入海中。
说到海,她想起丛姜也是在海里死去的,又想起他所说的“被有限时间标记的死物进入海中后会消失在无限时间的深渊里”。
然后她终于想起了丛姜那个害人精的半句预言。
“被带着同样印记的……”
多年前出海的木棉号,全船的精灵无一生还。除了被猎杀的以外,玄被关于地牢,禄则被擢升,但看似命运迥异的两者重逢后却没有高低贵贱地同归于尽。
她依然按照自己的习惯记录着天气、气压、温度、湿度,检查能源、巡逻海面。
有点疲倦,她搓了搓脸,转头看见缁衣青年还坐在屋里。
“对不起。”他道歉真诚。
“你怎么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我让你把那个囚犯带来,恐怕不会发生这种事。”
“事实上,我应该多谢你。如果你没有主动诱他踩入陷阱,恐怕他还要再装模作样一段时间,情况会变得更糟。”
悬朱摇了摇头:“我指的是玄的死亡。”
“和你无关,恶因恶果。”她调转目光,看向别处。
用那种禁术伤害别人换来力量,这种事在此之前想必没有少做。
悬朱托着下巴看她:“好无情。”
她笑了一下:“你现在才知道吗?”
这次突发事件让她意识到做这行的危险性还是挺高的:被风暴卷死,触礁死,迷路死,被大鱼击杀死,被有心之人杀死……
她决定从岛上的防卫布局改起。
作为护栏的绿棘已经不管用了,她第一件事是走遍小岛,把之前立下的木桩和绳子都撤掉。
悬朱跟在她身后,像个好奇的小学生:“这是什么?”
她回答:“分区标记。”
她对周围树木道:“分区撤掉了,现在你们可以自由走动了。”
从红磷灰石助听器中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
【哦哟好耶!早就想说你分什么区啊!】
【闷死了闷死了,不想待在臭草这家伙旁边了,我总算可以远走高飞了。】
【分区取消,分区取消,土地自由,土地自由!】
【你这个大喇叭小声点!】
她笑着补充了一句:“可以确保每一个外来者都会迷路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太小看我们了。】
【连远房亲戚都能做得到的事。】
“远房亲戚?”她想起精灵大陆上那片引人迷路的针叶林。
说起远房亲戚,这个小岛上的植物们开始叽叽喳喳,众说纷纭,呱得她脑子都疼了。
总算有一棵比较稳重的树告诉她,生命力高于一个特定的门槛值的植物都具备灵活搬家的本领,根据不同的区间来区分亲缘关系。
悬朱听不懂,在一边表情颇为茫然:“它们在说什么?”
她:“在商量等